“唉——”
荊白玉沒來由心口發堵,歎息了一聲。
厲長生湊到他耳畔,啞著嗓子低聲說道:“小白,你若是再不休息,還一直想著旁的人,我可是會再把你弄哭的。”
荊白玉一口氣歎了半截,聽到厲長生的話,頓時麵紅耳赤,根本不敢再歎息出聲。
他連忙閉上眼睛,道:“我……我好困啊,我要休息了。”
“真乖。”厲長生溫聲說道:“快休息罷,過兩日便要去城郊祭祀。”到時候,才是好戲……
皇上因著壽宴的事情,一度招致天下公議,怨聲載道難以平複。
實在無有辦法,皇上才會想到要去城郊祭天拜地,為天下百姓祈福的辦法。到時候,皇上便會發下罪己詔,然後傳位於太子荊白玉。
如此應當可以平複一些天下眾人的悠悠之口。
皇上是千百個不願意退位的,但眼下看來,也沒有其他辦法。皇上年紀大了,身子骨十足不好,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往城郊去祭拜,但仍是想不到其他辦法,也隻好這樣硬著頭皮去做。
竇延亭將軍與葛終南將軍一起準備此次祭拜的布兵保衛工作,一切都看似萬無一失。
荊白玉已然換上了太子的服侍,比平日裡繁瑣了不少。
厲長生站在一旁瞧著,單膝點地,彎下身來仔細的給他整理著衣角的位置,道:“小白,彆緊張,不還有我在你身邊嗎?”
“嗯……”
荊白玉點點頭,道:“厲長生,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厲長生長身而起,在荊白玉的嘴上親了一下,道:“你從未叫我失望過,一直做得都很好。”
荊白玉有點不好意思,隨即抓住厲長生的手,嚴肅的說道:“你要注意安全啊,我怕他們狗急跳牆,你武功那麼差,可千萬要小心,知道了嗎?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瞧著你,保護你的。”
“嗬——”厲長生低聲一笑,道:“小白可是吐槽了我?”
荊白玉瞟了他一眼,道:“你武功本來就很差。而且你這個年紀啊,想要再學武功,追趕上我,是不太可能的了,武功可是要從四五歲開始練才行的。”
荊白玉沾沾自喜,畢竟他難得有事情比厲長生要出色,是十足值得歡喜的。
厲長生道:“雖然我的武功的確不如小白好,但小白有沒有察覺,我最近的體力,強了不少?”
“體力……”荊白玉一聽,霎時間雙頰泛紅,道:“你怎麼又不正經,我沒時間跟你開頑笑了。”
“太子殿下。”
竇延亭將軍已然在殿外朗聲說道:“卑將已將一切準備妥當,請太子殿下示下。”
“好,馬上就出發。”荊白玉趕忙道。
去祭祀的隊伍已經妥當,皇上被攙扶著,先行上了車輿。
因著前些時候的事情,皇上整日裡擔驚受怕,本來好轉的氣色,瞬間變得再差也無有,整個人吃不下睡不著,沒幾日便消瘦了一大圈。
眼看著,皇上就算不主動退位,恐怕亦是未有太多時間的樣子。
待荊白玉整頓了一番,厲長生便跟隨其後,一同走了出來,隨即一同步入車輿。
竇延亭在旁邊一聲令下,大部隊正式出發。
此次祭祀的場麵十足宏大,不隻是文武百官,就連後妃嬪妃亦是跟隨在側,陸夫人的車輿就跟在後麵。
陸夫人輕輕打起一點子車簾,往外瞧了一眼,果然看到前麵騎在馬上的陵川王荊博文。
陸夫人嘴角含笑,又將車簾放好,這才笑著說道:“孟先生不用擔心,陵川王已然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我們當然會照顧好孟先生您了。我們這可是雙贏的買賣,過了今天,陵川王一躍成為九五之尊,孟先生也能完成你今生最大的心願,成為皇上跟前最得力的重臣!”
陸夫人的車輿之中,不隻是陸夫人與孟雲深兩個人,還有一身白衣的康下泉。
康下泉笑著說道:“是啊,小人亦是要恭喜娘娘您。忍辱負重這般多年,總算是盼得雲開雨霽了。”
陸夫人露出一個微笑,用帕子掩住嘴唇,道:“我隻是盼著能安穩度過下半輩子罷了,旁的其實根本不奢求什麼。”
孟雲深還被綁著手腳,他坐在車輿之中仿佛睡著了,並未有睜開眼睛,也未有回答陸夫人和康下泉的話。
陸夫人與康下泉用孟雲深來威脅荊博文,說是全心全意助力荊博文登上皇位,並無私信。但這些事情坐下來,陸夫人與康下泉,哪個不是為了自己?
康下泉不隻是要報複荊白玉,自然還想要找回他失去的榮華富貴。他已然逼迫荊博文答應下來,若是荊博文當真做了皇帝,康下泉也不求做什麼丞相,隻要求做個將軍,掌控都城。
而陸夫人亦是早為自己謀劃了出路,一開口便要求荊博文許諾她皇後的地位。
陸夫人乃是當今皇上的女人,曾經坐在皇後寶座上若乾年,對於這個位置來說,陸夫人的執念頗深。
弟弟登基,卻要娶哥哥的女人作為皇後,這事情若是真發生,恐怕會引來群臣的抗議和百姓的議論。
不過陸夫人執意如此,畢竟曆史上如此荒唐之事又不是未有過,她不是第一個,亦不是第二個。她隻知道,自己失去的,馬上便要搶回來。
陸夫人與康下泉兩個人,皆是嘴角眉梢含笑,目光隱隱閃爍著精光,在馬車的一搖一晃之下,思緒也漸漸的被搖向遠方。
孟雲深始終未有睜開眼目,但他並未睡著,陸夫人與康下泉的話,他聽得是一清二楚。
孟雲深揚起一個無聲的笑……
大部隊一路往城郊而去,祭拜之地早已準備妥當。
這一路並未有太遠,卻將皇上累的是半死不活。
等到了地方之時,皇上已然無法自行走路,乃是被一群侍衛給抬下車輿的,整個人仿佛被抽了骨頭。
“太醫,快叫太醫過來!”
“陛下,陛下,您沒事罷。”
“太醫怎麼還不來?”
厲長生聽到聲音,踏出車輿回頭去瞧。就見陸夫人一臉焦急的在高呼著,招呼人將皇上送進下榻的房間,然後又喚了太醫前來。
荊白玉也從車輿中走了出來,臉色冷漠的看著這一幕。
厲長生笑著說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嗯。”荊白玉點了點頭。
厲長生又道:“如今我們隻要靜觀著那些人的表演便好,總要讓他們儘興才是。”
荊博文從馬背上翻身而下,遠遠的想著厲長生與荊白玉的方向看去。
厲長生似乎是生了後眼,轉頭便與荊博文的目光撞在一起。
厲長生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對荊博文微微點了點頭。
荊博文攥緊手中的馬鞭,看起來並不像厲長生那般冷靜,這般冷的天氣,他的手心裡卻仍是有汗水。
“大王……”
有小宮女跑過來,低聲說道:“娘娘請您往陛下那麵去一趟。”
“我知道了,這就去。”荊博文未有反抗,點點頭答應下來。
小宮女來的匆忙,去的亦是匆忙,很快消失不見。
荊博文警惕的回頭去看,確保周圍未有人跟蹤,這才快步朝著厲長生那麵走去。
“陸夫人叫我過去,去皇上那麵。”
荊博文開口言簡意賅,道:“眼下怎麼辦?”
厲長生道:“隻要按照陸夫人的意思去做便好了,如此也能確保孟先生的安全。”
荊博文有些擔心,道:“我猜……陸夫人和康下泉,恐怕是要在這節骨眼上,去與皇上攤牌!若是如此,那一會兒……”
一會兒祭祀活動之後,皇上會宣布退位,將皇位傳給太子荊白玉。若是在這節骨眼上,皇上發現太子並非親生,指不定就會修改詔書,將皇位傳給弟弟荊博文。
厲長生笑著說道:“隻管按照陸夫人的意思去做便是了,大王現在最重要的是,取得陸夫人的信任。這樣長生才好繼續往下走棋。”
“好罷,”荊博文忐忑不安的說道:“反正最壞的結果,便是我真的登基了。”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道:“這事情在大王眼中,竟是最壞的結果?旁人都巴不得當皇上,大王卻視之為糞土。”
荊博文道:“就算能登基又如何?登基又不是終點,接踵而來的是更多的麻煩,我可不想被陸夫人和康下泉要挾著做傀儡皇帝,那不是我想要的。”
厲長生目送著荊博文離開,止不住笑了一聲。
荊白玉從遠處走過來,道:“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站在這裡傻笑什麼?”
“笑陵川王。”厲長生道。
荊白玉抬頭去瞧,果然看到荊博文遠去的背影,道:“小叔父過來了?”
“嗯。”厲長生道:“沒想到陵川王倒是最為瀟灑通透的那個人。”
荊博文抽空去與厲長生通了個氣兒,隨即趕忙就往皇上下榻的地方而去,生怕自己晚到了一會兒,陸夫人他們會將孟雲深給一刀砍了。
荊博文入內的時候,果然看到陸夫人在皇上榻邊伏侍著,除此之外,並不見康下泉,也不見孟雲深。
荊博文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道:“皇上身體如何?太醫是怎麼說的?”
皇上病怏怏躺著,見了荊博文也沒力氣說話,擺了擺手全做是回答。
陸夫人拿著帕子,假裝抹淚模樣,道:“陛下您的身體,唉……”
皇上有話要說,但力氣不足,倒了好幾口氣。
陸夫人連忙湊近,道:“陛下,您是有什麼事情嗎?”
“去……去把太子叫來。”皇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去……再把朕的詔書拿來。”
“陛下!”
陸夫人這一聽,突然“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伏於榻邊說哭便哭,哭得竟還是撕心裂肺。
皇上本就渾身的不舒服,突然聽到陸夫人大哭,感覺腦仁兒疼得要命,道:“做什麼嚎哭!還不快去,去叫太子……”
“太子……太子……”
陸夫人怎麼肯去將太子荊白玉找來,反而哭得更凶,一副太子已然損命的模樣。
皇上被哭得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為何不按照朕的旨意去做,莫不是要造反嗎?”
“陛下誤會了。”陸夫人連忙說道:“陛下……妾雖不是太子的生母,可是照顧了太子一十八年,對待太子的感情,不亞於太子殿下的生母啊。這事情……作為太子的母親,妾本不想告訴陛下的。卻……卻實在是不忍心陛下被蒙在鼓中,就這樣毫不知情。”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皇上更是一頭霧水。
荊博文站在一麵,冷眼看著陸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她“出賣”太子荊白玉,真的有多麼痛苦不忍。
荊博文瞧著直想冷笑,但現在卻不是發笑的大好時機。
陸夫人終於下定決心,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太子殿下他……荊白玉他並非陛下您的骨肉!他根本不是大荊皇室血統啊!”
“你說……”皇上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是一個翻身,坐將起來,道:“你在說些什麼胡話!荊白玉不是朕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呢!你為何如此誣賴荊白玉,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陛下您冤枉了妾啊!”陸夫人嚎哭著說:“妾知道這事情陛下不敢置信,但是……妾每個字都是真的,全無作假一說。荊白玉……荊白玉的的確確不是陛下您的骨肉。陛下親看!”
陸夫人生怕皇上不相信,立刻站起身來。
身後的宮女早有準備,立刻打起簾子,引著一個白衣男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來者何人!”皇上氣憤的大吼:“誰允許你私自走進來的!”
來人一身白衣,看起來極為淡定,緩緩的走到了皇上跟前,並不言語一聲。
“玉兒?”
皇上老眼昏花,眼前已然是雙影的,又被陸夫人氣了一遭,更是瞧不清楚。乍一看那白衣人,便將康下泉誤認為是荊白玉。
皇上說道:“玉兒,你來的正好。”
“陛下!”陸夫人大聲說道:“陛下您仔細瞧一瞧啊,瞧一瞧這個人,他根本不是荊白玉!”
“你說什麼?”皇上嗬斥道:“一派胡言!”
皇上說罷了,定然再是一看,眼前模糊的人影已經走到了跟前,竟然……
“嗬——”
皇上倒抽一口冷氣,竟然真的不是荊白玉。
來人與荊白玉八分相似,在眼目雙影的皇上眼中,簡直是一模一樣。然而來人的年紀比荊白玉要大了許多,皇上再是老眼昏花,亦是能瞧出的。
“你是誰?!”皇上不敢置信的說道。
康下泉仍是不言語,陸夫人卻開口說道:“陛下!他才是荊白玉的生父啊。陛下您看,荊白玉可與他長得是一模一樣?”
“一樣……”
皇上止不住喃喃的說道:“太像了……這……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太像了……”
皇上隻有荊白玉這麼一個兒子,他從未懷疑過荊白玉不是自己的骨肉。然而荊白玉的確與皇上長得並不相像,這若是在以往,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事情。
而現在,出現了一個與荊白玉八成相似之人,這就……
皇上心中咯噔一聲,再難以平靜,嗬斥說道:“你!你是什麼人?!你是誰?!玉兒與你是什麼關係!這不可能的!怎麼可能!玉兒是朕的兒子,是大荊未來的皇上啊!”
“陛下!您被騙了!”陸夫人喊道:“陛下,您好好看看啊,您一直都被騙了!荊白玉不是您的兒子,若是陛下真的將皇位傳給荊白玉,那大荊便會就此斷送啊!”
“皇位……”
皇上一個趔趄,無力歪倒在一麵,整個人渾渾噩噩,自言自語的道:“不不不……皇位怎麼辦……我的兒子……騙人的……”
“快去!把荊白玉叫來!朕要當麵親自問他!”皇上著急的道。
陸夫人眼看著皇上失魂落魄,道:“皇上,如今真相擺在麵前,皇上就算將太子叫來,又有什麼用呢?皇上您應當好好想想啊,一會兒祭祀之後,陛下便要傳位於太子荊白玉,可這太子……”
按照計劃,今日皇上的確是要傳位的,可就在傳位的前一刻,皇上竟是發現,自己的太子,根本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
“對,朕的傳位詔書……”皇上心中搖擺不定。
陸夫人立刻將傳位昭書擎給皇上,道:“當務之急,皇上還是將詔書毀掉罷!否則大荊的江山,便真的要斷送在旁人手中了。”
“撕毀……”
皇上顫巍巍拿著詔書,雙目赤紅一片。
陸夫人給宮人打了個眼色,宮人立刻捧著個火盆子上前,放在皇上身畔。
陸夫人蠱惑的說道:“陛下,將詔書放入火盆之中罷,否則咱們大荊的江山啊……就要落入野人之手,那就完了!”
皇上死死攥住詔書,毫不猶豫,就要往火盆之中扔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盆中火星迸濺,仿佛燙到了皇上的手背,叫皇上倒抽了一口冷氣,又將攥著詔書的手抽了回來。
“皇上!”陸夫人麵色大變,道:“皇上您這是猶豫些什麼呢?為何不燒毀詔書?”
“不……”皇上搖了搖頭,道:“陸夫人,快去先把玉兒給朕叫過來!這件事情有蹊蹺,朕要先仔細詢問一番才是。將玉兒叫來!將朕的太子叫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