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連犯了什麼錯都不知道,又求我什麼?”道年看著他,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世間萬物,沒有分毫感情。
“天道……天道不公!”來人肩膀抖得更加厲害,他在害怕,所以他不敢看道年,隻敢跪在地上嘶吼。
“便是不公,又如何?”道年微微垂下眼瞼,他看此人的眼神,與看一朵花,一塊石頭毫無區彆,“興衰罔替,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世間本無公平之說。”
“你來求我,無非是因為覺得鳥族吃了虧,然而在你們鳥族大興之時,你們族中可有誰來找過我,說這樣不公平?”道年彎了彎嘴角,與其說這是一個微笑,不如說是嘲諷,“今日我心情好,你退下吧。”
“你如今偏愛人族,自然不願多看其他族類一眼。”這個人似乎被氣暈了頭,說話的時候竟毫無顧忌,“可惜人類壽若蜉蝣,心思險惡,若他知道你是什麼,露出他的貪婪與欲望,你又會如何?”
“偏愛人族?”道年眉梢微微一動,他從不偏愛誰,隻是眼看著一個族類興起,又看著他們自己讓自己消亡。
世間,並沒有什麼是固定不變的。
沈長安在房間裡玩了一會手機,房間隔音效果太好,樓下的動靜他一點都聽不見。擔心道年出事,他還是拉開房門,在走廊上探頭看了一眼。
嗯?
那個氣勢洶洶地男人,怎麼用五體投地的姿勢跪在道年麵前了?
他想默默收回頭,裝作沒看見這個尷尬場景,哪知道跪著的那個男人忽然抬起,兩人四目相對,彼此保持著無言的沉默。
道年也跟著轉過頭,看著站在走廊護欄邊的他。
“那個……你們繼續。”沈長安往後退後兩步,乾笑道,“我不打擾你們。”
“你下來。”道年勾了勾指頭,“有奶飲,來喝。”
“好。”沈長安一溜小跑下樓,見桌上放著一碗雙皮奶,拿起勺子就準備吃,見跪在地上的男人正在看他,手上的動作停住:“你也要來點?”
道年微微皺眉。
男人飛快把自己視線收了回來。
“出去。”道年不再看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彎腰朝他行了一個大禮,躬身匆匆離開了。
“道年,這個人……是不是也欠你錢了?”
“嗯。”道年把空盤子扔給劉茅,控製輪椅來到沈長安旁邊,“欠很多。”
“小區的物業是不是有些不太負責任?怎麼能隨便讓這種人闖進來,萬一他帶了凶器怎麼辦?”沈長安歎氣,“一哭二鬨三跪四上吊,是欠債不還的老賴專用手段了。”
“沒事。”道年黑色的眼瞳中,印出了長安的身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中午吃完飯沒多久,沈長安就看到劉茅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進來,這個老爺子還沒說話,就先噗通一聲跪在了道年麵前。
沈長安嚇了一大跳,推著道年往旁邊避了避,這是來嚇人的,還是來找麻煩?這萬一暈倒或是出事,誰負得起責任?
“孔嬰犯下大錯,小的特來請罪。”老爺子見道年不受他的禮,麵色更加驚惶,換了一個反向繼續跪,沈長安無奈,又把道年推開。
這樣來來回回四五次後,沈長安怕老爺子跪出毛病,乾脆就隨他了。
老人性格比較沉穩,他看了眼站在道年身邊的沈長安,開口請罪:“孔嬰性格衝動,年幼不知事,家中已經嚴厲地懲罰他,請您恕罪。”
老爺子也也用了五體投地的跪姿,沒想到年紀一大把,骨頭還挺好使。沈長安猜測老人口中的“孔嬰”就是上午來鬨事的那個男人,看來這家人肯定欠了道年不少錢,不然為什麼老老小小寧可跪著,也不願意還錢。
沈長安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但他討厭彆人仗著可憐,便撒潑打滾不要底線。所以看到這一幕,他有些不耐煩,乾脆上樓躲個清靜。
民服部門有個工作群,沈長安回到房間點開這個群,見高淑娟在群裡發了條消息,於是問了下她那邊的情況。
長安:娟姨,你最近怎麼樣?
高淑娟:不太好,情況非常糟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在近幾天就能趕回來。
難道是她妹妹家的事情沒法處理?沈長安不方便多問,隻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丁洋:長安,你今天是不是不在家?我中午過來找你,你手機打不通,敲門也沒應。
長安:我今天在朋友家,怎麼了?
丁洋:也沒什麼大事,杜主任讓我來通知你,周一恢複正式上班。還有幾天就是萬聖節,各部門擔心一些小年輕扮相太驚世駭俗,讓一些心臟不好的路人受到驚嚇,又擔心有犯罪分子故意趁機搗亂,所以讓各部門加大巡邏力度。我們這邊片區的警局警力不夠,我們都被借調過去幫忙了。
沈長安看著這個舒適的房間,由衷感慨,真是由儉入奢易,他才在這裡住一晚上,就有些舍不得這裡了。
長安:好。
北方某地山穀中穢氣越積越濃,最後漸漸凝成了人形。站在山峰上的修行者們絕望地看著這一幕,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嚴印法師,現在該怎麼辦?”
嚴印吐出一口心頭血,麵色蒼白了許多:“彆無他法,聽天由命。”
“我已經通知了安全部門,讓他們提前準備好防疫工作。”高天師戴的法帽已經掉了,露出她那一頭染成栗色的卷卷發。不過卷卷發因為好幾天沒有打理,看起來有些不夠精神。
正說著,忽然山巔開始劇烈搖晃,山穀中濃煙大作,仿佛是有什麼東西即將誕生了。
“魔物!”一位大師高聲尖叫,“魔物誕生了!”
隻見濃霧中,漸漸凝結成形的穢氣,慢慢伸展開了四肢與頭顱,在狂風中大笑著離去,連給他們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糟糕,趕緊推算他要去的地方,讓當地政府做好準備。”
“卦象亂了,算不出來,似乎有什麼屏蔽了天機!”
“應該是偏南的方向。”一位修為高深的天師,剛說完這句話,用來卜卦的龜殼便四分五裂,連他自己都連吐幾口心頭血,麵色蠟黃地倒在了地上。
“張天師!”眾人大驚,連張氏一脈傳人,都沒有辦法嗎?
偏南方向?
那就是東南,還是西南,又或是正南方?
這麼大的範圍,能怎麼做準備?
“傳消息到協會中,讓所有修行弟子加強戒備,若發現魔物蹤跡,立刻彙報。”嚴印扶住張天師,神情凝重。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這種魔物應天地穢氣而生,普通的修行弟子若是遇到,被吸去一身靈氣倒是好的,恐怕連魂靈都保不住。
這種魔物,在古籍中曾被記載為“疾疫鬼”又或是“瘟神”,若是在百年前誕生這種東西,必定死傷無數。
好在……現在醫學發達,即便是疾疫鬼,在各種疫苗的圍攻下,也會威力大減。怕隻怕他發現自己帶來的瘟疫效果不明顯,便開始食人靈魄,那就麻煩了。
飯剛吃到一半,沈長安發現道年皺起了眉頭,便問:“怎麼了?”
“飛出了一隻小蟲子,不太喜歡。”
“不喜歡就拍死。”沈長安看了眼窗外,“小區裡花草樹木多,蚊蟲就會多一點。”
“嗯。”道年點頭,“現在的人,殺蟲方法有很多,沒關係。”
“哦。”難得道年多說了幾句話,結果全是跟蟲子有關的,看來他是真的很不喜歡蟲子了。
找時間跟娟姨打聽打聽,什麼樣的殺蟲藥水效果好,又對人體無害,他去買幾瓶回來。
等等,他一個借住的客人,為什麼要考慮彆人家怎麼殺蟲除害?
這是不是違背了做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