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是個好孩子, 對您癡心一片。”
“癡心?她是有癡心,是對海森的。”
楊銘諷刺地想,不然如何解釋, 事已至此,還要選擇與楊海森一起浪跡天涯。
難得她那樣心機深沉的人, 還能有如此浪漫情懷。
“不,是對您的。”
李管家糾結許久, 決定違背蘇小姐的意誌,托出真相。
掏出口袋裡的小藥瓶:“這是她臨走前交給我的。”
楊銘審察著老管家忠心耿耿的神情, 接過,瓶身布滿晦澀難懂的醫學英語。
李管家適時道:“鑒定過, 是促進基因融合,減輕排斥反應的藥物。”
“基因融合?”
“您沒有覺得, 您最近格外健康嗎?”
記憶仿佛又回到那夜浴室。
女人穠麗的眉眼浮現清晰可見的掙紮, 問他:“您沒覺得,換臉後, 身體素質要好多了?”
楊銘緊緊捏著那瓶藥片:“什麼意思?”
李管家取來本筆記:“蘇小姐告訴我, 若她沒活下來, 就將這個給您。”
楊銘快速翻閱, 第一頁日期竟然是大半年前。
他在校園與她初遇那日。
“今天與男神見麵,還互換微信啦!”
語句簡短, 最後墜了個憨態可掬的笑臉。
曾經種種躍然紙上,歡快的氣氛在某頁戛然而止。
她明白地寫:“原來,他拿我當玩物。”
12月5號。
蘇孚同意包養協議, 收下兩百萬,來到他身邊的日子。
楊銘皺了皺眉。
七天後,蘇孚記錄:“爸爸還是走了。”
單親家庭, 蘇孚隻有個當物理教師的,患有心肌梗死的爸爸。
那兩百萬是賣身錢,是醫藥費,可沒能成功挽回一條性命。
楊銘怔忪。
蘇孚說得對,他從未試圖了解過她。
不曾了解她的身世,也不關心她的痛苦。
日期斷裂,直到楊海森回國。
“楊海森居然用錢勾搭我,可笑,不過,他會吃醋嗎?”
楊銘表情逐漸凝重,他的確吃醋,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果然一點都不在意我。”
她竟然是這麼想的嗎?
……
時間在泛黃的筆記紙上倏忽而過,由蘇孚視角敘述,顛覆楊銘的認知。
很快,換臉前夕,蘇孚慌亂地寫:“原來他早早就立好遺囑,基因病,那是什麼病,他會死嗎?”
“楊海森沒有騙我。”
“他說生死有命,拒絕治療。”
“我決定加入計劃,不要擔心,我會守護你的。”
後麵全是空白,楊銘澀著嗓音,問李管家:“你說的生命危險指什麼?楊海森總不會害死她。”
就連逃命,他還記得帶她。
“三次移植骨髓,才能徹底完成基因融合,治愈基因病。而擾亂基因序列,混亂身份,隻需要兩次。銘爺,蘇小姐這次去,是為您取骨髓去了!”
楊海森再不設防,畢竟是個大男人,風險不言而喻。
楊銘扶住桌邊,心緒激蕩,幾乎站立不住。
有點關係的都知道,這次銘爺真急眼了。雇用無數私家偵探,誓要將楊海森翻出來碎屍萬段。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久,傳來消息,有人在西北大山裡,見過蘇小姐。
黑色越野車隊在盤山公路上極速行駛,兩旁白樺樹匆匆後退,下到土路,坑坑窪窪,顛簸磕碰。
楊銘問:“還有多久能到?”
司機小心翼翼:“半小時左右。”
楊銘頷首,麵無表情。
楊家家主從來穩如泰山,深不可測。
沒人注意到他眼底的憂慮與整理西裝邊角的小動作。
越野車排排停在農家院落,保鏢先行,蜂擁而入,出乎意料地順利。
楊海森在土炕上沉沉睡著,身邊工工整整放個鐵盒子,打開,裡麵冰塊堆砌,最中間試管充滿乳白物體。
鐵盒下壓了張紙,赫然是爛熟於心的字體。
“骨髓,勿念,祝您長命百歲。”
楊銘將那張紙揉碎在掌心。
活捉楊海森,治愈基因疾病,二人臉與身份徹底換回來。
楊海森鋃鐺入獄,身陷多個命案,被判處無期徒刑。
一切似乎回歸正軌,隻有熟悉楊銘的李管家知道,還沒有。
還有個讓他牽腸掛肚、咬牙切齒的女人杳無蹤跡。
那女人算無遺漏、乾淨利落,像一尾魚,鑽進時代的汪洋大海中。
沒人知道她最後是怎麼想的。
情深義重,苦心孤詣是她。
無情無義,毅然離開也是她。
楊銘不再吸煙,卻染上在酒癮。
乙醇的麻醉作用如夢似幻,陪他度過每個難捱的冰冷夜晚。
楊銘致電老宅:“她故意要懲罰我。”
半年,白日的楊銘雷厲風行,在商場縱橫睥睨。
夜裡的楊銘卻成了失意的可憐男人,未能從那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