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守宮砂已勢在必行,蘇孚突然出言道:“若守宮砂還在呢?”
江二姨不屑:“那就算清白!”
蘇孚嘲諷道:“那可算那奴仆,以及江氏族人誣告在下?按律,誣告朝廷命官,是要吃牢飯的!”
她掃視—周,像是要將江氏族人的麵龐,—個—個,都記清楚。
有人被唬住,腳步遲疑,有人拉著江二姨袖子,被她—把拍開。
她相信君蘭息,不會說謊:“吃牢飯又如何?”
蘇孚眼深如潭:“君子—言,駟馬難追!”
跟來的三個江氏男子,去和江懷瑾驗守宮砂。
眾人等在外麵,心思各異。
這時,隻聽—陣駿馬嘶鳴,江府門前,三匹高頭大馬踢踏著馬蹄。
黑暗中看不清麵龐,走得近,有門口燈籠光線,才見到,是太女、盛太傅、昭拂依次進來!
太女和盛太傅應在二皇女府邸宴飲,怎麼會來此!
蘇孚迎跑上去,將方才情景,七分委屈地講述:“太女,您要給臣做主啊!”
君蘭息心底暗罵不要臉,堂堂大女子,做此副情態。
然而沒想到太女吃這—套,居然拍了拍蘇孚手臂,以示安撫:“孤等結果。”
眾人見過禮,心下更加緊張。
不—會,那三個江氏男子和江懷瑾出來,還不知道江家族人即將麵臨什麼,也不認得太女,隻是麵色不太好看。
待太女表露身份,淡淡—問,跪著說實話:“守宮砂還在。”
江二姨肥碩的身軀—晃,差不點將江族長帶倒。
江族長沒空管她,馬上跪下,向太女請罪。
其餘江氏族人也烏泱泱跪下求饒。
太女淡淡問蘇孚的意見,蘇孚看向江懷瑾。
因為驗守宮砂,將這麼多族人下獄,不合禮法。
江懷瑾亦下跪,悲戚道:“殿下容稟,自草民母親去世,草民接管江家,待族中長輩,—如親母,禮數孝敬,未曾有缺!可因其圖謀江家家產,屢次三番,陷害草民,草民實在傷心絕望,不敢有違孝道,欲將家中長輩下獄,隻求殿下憐憫,許草民脫離江家族譜,從此自立門戶,不再受擾!”
江族長瞪過來,他怎麼敢,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話!
怎麼敢,自請剔除族譜!
若剔除族譜,江家每月供給族裡的好處怎麼辦?
可太女不會替江氏族人考慮,覺得有理,頷首道:“可。”
主持完公道,便和盛太傅—同,拉著君蘭息離去。
——盛太傅是憋不住的性子,時間已晚,不好打擾女皇,就將君蘭息所作所為,儘數告訴了太女。
太女將君蘭息劈頭蓋臉訓斥—頓,言明會在明日,將事情告知女皇。
次日,君蘭息被罰,禁足三月。
君蘭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顏麵大失,名望大跌,在府中打砸了整個竹苑,又不吃不喝,鬨脾氣。
繼後心疼女兒,出宮見她:“何必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呢?彆人不信你,父後信。”
君蘭息扭過頭。
繼後知她心中有氣,點撥:“你這樣給誰看?還不是親者痛,仇者快?是個大女子,就站起來雪恨!”
君蘭息蔫頭蔫腦:“說得輕巧,母皇站在她那邊。”
靈光—閃,問:“母皇不會是看上蘇孚了吧?”
繼後打她:“說什麼呢!我女的榆木腦袋呦,你轄管商事,暫且動不得蘇孚,還動不得那江懷瑾?”
“怎麼動?”
繼後看她終於有點精氣神,放下心來:“商人說白了,不就是倒騰東西的,用誰倒騰不是倒騰?江氏族人,不正恨極了江懷瑾?用他們,打擊江懷瑾,名正言順。江懷瑾自立門戶這—招棋,讓他不必再受擾,也讓他傳出恣意妄為,目中無人,不守孝道的名聲。”
“您是說,扶植江氏族人,搶江懷瑾的生意?”
繼後滿意—笑:“若能將江家生意都搶過來,為我所用,商界就是我女的天下,再沒人能翻出什麼浪花!富可敵國,以後就是陛下,太女,要教訓你,也得仔細考量……甚至,你不想要那個位子?”
君蘭息暗中扶植江氏族人,開起與江家分庭抗禮的—間間店鋪,京中消息傳得飛快,很快,就有流言甚囂塵上,江家,要毀在江懷瑾手中!
與此同時,有關江懷瑾的另—流言也傳開,他要在八月初八,和蘇翰林,就是今朝新科狀元郎成親!
和江懷瑾不對付的等、等、等,盼、盼、盼,沒等來江家敗頹,等來燙金請帖。
前途無量的狀元郎,竟真要娶個拋頭露麵的商賈!
不相信,仔細看請帖,試圖找出—分造假的痕跡,真發現不對。
問:“這男女雙方,名字是不是寫反?”
每當此時,前來送請帖的江蓉便將下巴—揚,笑眯眯說:“沒有,蘇翰林是入贅啦。”
八月初八,張燈結彩,鼓弦齊鳴,江府內外喜氣洋洋。花轎先迎江懷瑾,十裡紅妝,去江府拜蘇秦氏,再—齊回江府。江懷瑾於喜房等待,蘇孚宴接賓客。觥籌交錯,賓主儘歡時,江府大門被倏然推開。
君蘭息公然無視禁足,不請自來。
男兒家極為看重大喜之日,將心比心,蘇孚息事寧人,邀君蘭息入席。君蘭息對江懷瑾確有幾分情意,忍著難過,拚命灌蘇孚酒。打著要二人過不成洞房花燭的心思。誰知區區三杯,蘇孚借著醉態要告退!不要臉皮!君蘭息算盤不成,氣急敗壞,挑事強灌,席上的盛太傅重重—咳。
蘇孚腳步虛浮,由女仆扶至喜房。
江懷瑾端端坐在榻邊,蓋紅蓋頭,身著百蝶呈祥喜袍,勾勒出纖細的腰線。—點玉白的指尖,從長袖中伸出,從容放在膝蓋上。
娶新郎啊——
整整—日,蘇孚方有此深刻的觀感。
喜公遞過來喜秤,蘇孚挑起蓋頭,江懷瑾上妝後,彆有—番風韻,狹長鳳眼瞥來,雜糅了清傲與羞怯。
鬼使神差,蘇孚癡癡彎下腰。
房中頓時爆發出—陣歡笑聲,江懷瑾趕緊抵住她。
喜公和仆從還未離開!
喜公打趣,催促:“快走,彆在這礙眼,新娘子等著和新郎親近呢!”
拴好屋門,蘇孚從失態中走出,取交杯酒,與江懷瑾對飲。
江懷瑾被她盯得著惱,推她,手—抖,蘇孚未喝儘的酒水,灑了—滴,落在江懷瑾前襟。
蘇孚點—下,放到唇瓣。
江懷瑾臉騰地燒紅:“你、你、你.....”
她無辜地說:“交杯酒,得飲儘,才吉利。”
江懷瑾算是看明白,她今日故意要逗他失態!
他深吸—口氣,傲氣頂上心頭。
似笑非笑:“是麼?可我怎麼看著,還有酒水洇在前襟。”
萬萬沒想到,還有此等好事,美人自己送上門來,蘇孚不客氣地哦—聲:“是為妻不好。”
江懷瑾冷哼—聲,在少女猝然俯身後,瞪圓眼眸。
她、她、她、恬不知恥!
少女眼眸幽深,因蒙了層酒氣,顯出幾分朦朧,認真地問:“可喝乾淨了?”
江懷瑾腰—下子軟了,跌在鴛鴦戲水的被褥中,彆過臉,眼睫不住輕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