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及時知曉朝廷動向,蘇孚隔三差五,借著去藏書閣的機會,與青衣侍者套話。偌大的息月宮,在蘇孚來前,隻潛伏進青衣侍者一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故以暗號邀約,十有八|九,青衣侍者欣然赴約。這回是那十之一二,整整一個時辰,青衣侍者不見蹤影。
藏書閣二樓,蘇孚倚在窗邊,暮色遲遲,從天邊一點點逶迤而來,漸次地將山水園林,塗染上灰暗的光暈。她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綠蘿長長的枝葉,盤算著,再等一刻鐘,腦海中的係統幻化出時鐘,秒針靜謐地轉動。
冷不丁,身後響起道熟悉的聲音,淡淡道:“你在等誰?”
蘇孚駭了一跳,轉過身,就見一道白得晃眼的身影直矗矗立在走廊正中。
想必青衣侍者見到蕭絕在此,定會見機行事。
蘇孚調笑說:“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誰來問,我便在等誰。”
放在平常,蕭絕定要暗自羞惱,再裝出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微表情十分可愛。誰知今兒卻真正不露聲色,隻冷著一張臉,眸子漆黑,不見光亮,幽深得,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蘇孚瞧出些不對勁:“蕭郎?”
說來也寸,正當時,那青衣侍者未走尋常路,翻窗而入,撣著滿身灰塵,不耐煩道:“又找我.....”
侍者哽住,蕭絕為何會在這裡!
氣氛凝滯,落針可聞。
蕭絕突兀地笑了一聲,周圍殺氣激蕩,右手一張,微微收緊,巨大吸引力,瞬間將青衣侍者吸過去。
青衣侍者張口欲辯,發現根本張不開嘴。強悍的內力,在他經脈之中遊走,蕭絕高高在上,蔑視著他,神祇一般,動一動心念,就能使他爆體而亡。直麵死亡,令他臉皮抽動,投出哀求的目光。
蕭絕喟歎:“真醜啊,你就是在等他?”
蘇孚迅速組織好語言:“我想更了解你些,他畢竟是你近侍。”
蕭絕丟掉青衣侍者,侍者經脈受阻,全身劇痛,窩在地麵抽搐。
斷不可心虛膽怯,蘇孚強迫自己,直麵那凜然殺氣:“你不信?”
離得近,蘇孚才看清,蕭絕額頭,竟有兩條水痕般的紅,時隱時現。
聯想到這個小世界的設定,蘇孚不禁咽了口口水,叫出係統[任務對象這是墮魔了?]
001也被嚇得不輕,急忙翻資料[不算,墮魔眼珠子是紅的,他這情況,應該屬於剛生成心魔。]
對話間,蕭絕已將蘇孚一攬,眨眼間,窗戶大開,二人消失在藏書閣。
息月宮主殿,蘇孚被重重拋到床榻,雖有被褥緩衝,疼痛還是令她輕輕蹙了蹙眉。
蕭絕眼中升起一抹諷刺,她在抗拒他。
她果真如石靈湘所言,並不安分,私會男子。
她果真,一直都在騙他!
什麼癡心一片,情根深種,都是少女的謊言,那麼,她來到息月宮,是為什麼?
是為了這無數的金銀財寶,還是盛名在外的武功秘籍?
殺氣漸濃,蕭絕腦海中又響起另一種聲音。
倘若是石靈湘挑撥離間呢?
倘若一切都是誤會呢?
兩股聲音交纏,在耳邊越吵越響,他忽然壓上榻去,擒住蘇孚雙手,蘇孚驚叫一聲,所有掙紮被一一壓製。
“刺啦——”
裂帛聲響在房中,蕭絕定定望著那蝶形印記,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歪頭栽倒過去。
因修煉無情決滋生心魔,又因情緒波動過大,觸發無情決,壓下心魔,萬物相生相克,不外如是。
蘇孚此時還未意識到,石靈湘因求而不得,已將底牌掀開,隻以為蕭絕是因心魔才舉止異常,想著待他醒來,正好討論一下渡功之事。作為國師親傳弟子,蘇孚是練過那名曰萬象歸宗的吸功、渡功之法的,渡功也不必要修煉至頂層才能渡,隻要將無情功法吸出來,再渡給旁人即可,至於那旁人是誰,自可慢慢商議,世上有自信克製七情六欲,一心想變強的人,還不好找?
哪知蕭絕一朝醒來,直接飛出門去閉關,連麵也不見,叫花嬤嬤來,將蘇孚和青衣侍者客客氣氣,請出息月宮。
任蘇孚撒潑撒嬌,再沒出麵。
息月宮外,寒索橋邊,波濤萬裡,明月高懸。
靛藍色水浪罩著層乳白的光輝,蘇孚亦在光輝之中。隔牆有耳,不能明說,隻狠狠踩青衣侍者一腳:“都怪你,現在怎麼辦?”
青衣侍者傷得不輕,坐在沙灘上喘息:“既然留不下去,回去也是個死,你可要和我走?”
蘇孚警戒得後退兩步。
青衣侍者朗朗笑道:“你不必如此,你不願,我又不會強迫你。”
他看著蘇孚瞪得溜圓的眼眸,緩緩起身:“江湖路遠,主......蘇姑娘珍重,綠水青山,有緣再見。”
說罷,腳尖一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薄舟寄江行。送他半路你半路,春也一程秋一程。
世間緣分大抵如此,百年時光,要遇見無數人,有人是搭舟的過客,有人是江岸的風景,有人僅僅乘著另一葉舟,擦肩而過。
曲終人散是自然規律,而唯一該做的,就是找準每一段緣分的位置,尤其要找準,那段打算白頭偕老的緣分,珍視它,愛護它。
蘇孚在瑟瑟海風中鬱悶地緊了緊衣襟。
息月宮憑她三腳貓的功夫硬闖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