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都約好了晚上出來一起吃飯,兩人一個有事,得晚一個小時才能到,一個因為飛機晚點,根本不能準時赴約,飯約就這麼直接黃了。
江湛倒是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印象深刻。
因為那一次,他感覺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那天吃飯,柏天衡話很少,一直不說什麼,隻拿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江湛以為自己又惹到他了,還先反思了一會兒,覺得問題不在自己身上之後,就以為柏天衡是因為彆的事心情不好,便努力找話聊,想讓氣氛活躍一些。
結果柏天衡末了隻說了一句:“你過個暑假,比平時上學都忙。”
江湛當時已經浪了半個暑假,眉梢眼角全是恣意和風發,笑說:“那當然了,上學隻有課本課本課本,放假什麼都能玩兒。球得打吧,模型得拚吧,吃飯、逛街、旅遊、走親戚,給我一天4時,可能都不夠。”
柏天衡喝了口水,神情比那口水還淡:“開心嗎?”
江湛:“開心啊,”又道:“要是您老人家沒那麼忙,能經常約出來打球,去我家一起拚個模型,那就更開心了。”
柏天衡笑了笑。
江湛那時候年紀太小,就覺得他這笑不太對,沒品出那笑裡的幾分苦澀,還問:“你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柏天衡隔著張餐桌,隔著一桌子飯菜,凝視他:“除了你,還能有誰。”
江湛一臉無語:“哥,你這話說的,我很冤好嗎,我一個暑假也沒見到你幾次,想惹你,也沒機會惹你啊。”
柏天衡垂眸,拿筷子夾了口菜。
這個話題就被自然帶過了。
這之後,又聊了什麼,江湛已經徹底沒印象了。
就記得吃完離開餐廳,兩人在門口分彆,柏天衡很隨手地揉了他腦袋一下。
然後便是很淡很輕地一句:“走了。”
說完,柏天衡轉身離開。
江湛覺得當天吃飯整個氣氛都不對,又被這一掌揉得莫名,於是站在餐廳門口,奇怪地看著柏天衡離開的背影。
那時候,江湛根本沒想到,那會是後來長達六七年的時間裡,他最後一次見柏天衡。
那次飯約之後,柏天衡再沒有主動聯係一次,一次都沒有,江湛如果主動聯係,柏天衡也不怎麼回,偶爾回,一條消息也要隔很久之後,回也回不了幾個字。
江湛問過他:你最近很忙嗎?
柏天衡每次都說:嗯,拍戲。
再後來,到了九月,江湛去上大學,有課業壓力,還參加了不少社團,認識了很多新朋友,柏天衡又從不與他主動聯係,漸漸的,江湛也不太聯係他了。
兩人的關係,在相互沒有音訊中,徹底斷開。
江湛這會兒邊吃早飯邊回想以前,越想越覺得問題不在自己。
“你好像暑假之後,沒聯係過我吧,一次都沒有。”
柏天衡第一口湯完畢,開始喝第二口湯,還是剛剛那副自如淡定的神情。
“嗯,是沒聯係你。”
江湛:“為什麼?就那麼忙?”
柏天衡:“忙。”
江湛:“忙什麼。”
忙著忘掉你。
但這五個字,柏天衡從前沒說過,今後沒必要說,現在更不會說。
他隻是含糊地概括了當時的狀態:“在忙著收拾心情,準備開始新生活。”
江湛理解岔了:“上個大學而已,你需要這麼緊張?”
柏天衡這第二口湯徹底咽不下去了,他放下勺子,把瓦罐湯推到一旁,無語地看著對麵那沒心沒肺的“小狗”。
江湛反應了一會兒,憑著那考上A大的智商,飛快地想到了什麼。
他恍然:“我知道了,我知道你那會兒一點都不聯係我,是去乾什麼了。”
柏天衡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乾什麼?”
江湛認真地想了想,確保自己的推測邏輯通順、合情合理。
他壓低聲音:“你是不是,談了個朋友,戀愛去了?”
“……”
柏天衡直接瓦罐湯一推,站了起來。
江湛小聲:“喂!”
礙於食堂還有其他學員,不好動靜太大,江湛跟著站了起來,追出去。
“不是嗎?”
柏天衡大步往外,氣場半開,回都懶得回。
走出食堂,江湛追在柏天衡後麵,小聲道:“你那會兒,不是已經……嗯?”已經喜歡男生了嗎?
江湛對自己的推測還挺有自信的,考慮食堂走廊外這塊沒有鏡頭,他直接道:“要真的是因為重色輕友,我也不會怪你。”
柏天衡突然轉頭:“重色輕友?”他止住腳步,“我重色清友,你是什麼?”
江湛眼珠子一轉,一臉理所當然:“我當然是……重友輕色了。我那會兒沒喜歡誰,也沒談朋友,還不是整天打球、模型,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
江湛的拿手絕活兒:稍不注意,戳到柏天衡的痛處。
此刻,又是一擊即中。
就像江湛自己說的,他沒有喜歡誰,也沒有談朋友,他要拚模型,要打球,要和男生們廝混玩兒鬨,還馬上要去A大報道。
他的世界那麼大,他活的那麼快樂,無憂無慮,有可期的坦途和未來。
也許某一日,還會遇上喜歡的、處得來的女孩……
柏天衡用了整個高中,和高考後的暑假,勸自己:放手吧。
那天餐廳門口,那句“走了”,是他給自己的一個交代,一個終止命令。
而這句“走了”,也是他這麼多年裡,一直沒有換過的微博簡介。
粉絲討論過無數次:走了?什麼走了?為什麼要在簡介裡說走了?
隻有柏天衡自己知道,走了,就是走了。
走開了。
從那個有江湛的世界裡,走開了。
他走開了,2516天。
2517天的那一日,他在初評舞台,見到了江湛。
眼前,江湛還在問:“你不是重色輕友,你還能這麼久理都不理我?”神情坦蕩,眸光清澈。
柏天衡幽幽地看著他,語調不急不緩:“給你個建議。”
江湛:“嗯?”
柏天衡:“長點心吧。”
江湛:“啊?”
柏天衡:“彆哪天被人連骨頭帶皮地吃了。”
“…………”江湛好笑:“吃我乾嘛?我又不好吃。”
柏天衡輕哼:“好不好吃,從哪裡吃,怎麼吃,你自己說了不算。”
江湛覺得這話很奇怪。
柏天衡又彎了彎唇角,道:“還有,色和友,不是非要重哪個、輕哪個。”
江湛消化這句,露出驚歎的神情:“你還能一起兼顧,又重色又重友啊,厲害。”
柏天衡看著江湛,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擴散。
他往前走了一步,打破了正常交談的距離,同時伸手,掌心虛托著江湛的臉頰,拇指指腹在他唇角的早餐湯漬上,輕輕一揩。
“下次記住了,彆和我討論色和友的話題……”
柏天衡用指腹輕輕擦掉那點幾不可見的油漬,落在嘴唇上的眸光緩緩抬起,撞入江湛眼底:“畢竟,以我們兩個現在的情況……”
說著,懸在唇角的指腹,沿著唇線,緩緩地挪到了唇峰上,很輕地按了一下。
柏天衡:“色和友,完全可以兼顧,並、重。”
最後那句“並重”落地,江湛定在原地,神情錯愕地回視柏天衡,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柏:我就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