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熱,才早上八點鐘,太陽就已升起,淡黃的光暈將兩人包裹,似乎成了一堵無形的牆,隔絕了他們和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李蘊的指尖微涼,他抬眸看進李明讓的眼裡,烏黑的眸底清晰映出李明讓怔愣的臉。
“好好考試。”李蘊說,“下午考完就出來,我在這裡等你。”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熱氣。
這個距離超出了安全距離的範圍,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和懷疑,隻是李蘊沒動,李明讓也沒有往後避的意思。
半晌,李明讓點頭:“好。”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李蘊也連著燉了兩天的雞。
他從小到大下廚的經曆約等於無,在這方麵常識欠缺,忘了不能隨便碰正燒著火的砂鍋,一時心大去揭蓋子,食指和拇指瞬間感覺到了刺痛。
旁邊的傭人見狀嚇得不輕,趕緊把李蘊的手抓到水龍頭下衝洗。
當天晚上還好,第二天起來,李蘊的手指不知何時變得又紅又腫,還起了兩塊指甲蓋大小的水泡,他假裝無事地把李明讓送到學校,然後回來給私人醫生打去電話。
下午,李蘊坐著林叔的車去接李明讓,他右手的兩根手指都被裹成了蠶寶寶形狀,不僅不方便開車,連用手機發消息都很困難。
他隻能左手舉著手機,右手翹起小拇指,彆扭地劃動屏幕。
看時間差不多了,他給李明讓打去電話。
李明讓等了很久才接。
“考完了吧?”
“嗯。”應完,習慣性地補充,“考完了。”
李蘊下意識地想問考得怎麼樣,又怕自己最笨問到不該問的,於是說道:“你什麼時候出來?我快到你學校門口了,今天我們出去吃飯,慶祝你高中畢業。”
“要等一會兒。”李明讓說,“得先回趟教室,班主任還有話說。”
“行。”李蘊說,“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
掛了電話,李蘊看著手機,心道一聲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覺錯了,李明讓的情緒有些不對。
-
另一頭,李明讓的腳步不斷加快,他的考場在初中部,距離高中部有十幾分鐘的腳程。
初中部靠近校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後,很多校外的人湧了進來,密密麻麻地擠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
剛剛李明讓在人群中看到了麵熟的人,隻是掃一眼的功夫,就不偏不倚地對上了那兩個人的目光。
那兩個人先是一愣,隨即朝他一笑。
笑容中帶著惡意。
李明讓把頭埋得很低,專注地往前走,但身後的腳步聲還是響了起來,由遠及近,消失在一道喊聲中:“嘿,李明讓?”
李明讓沒有回頭,腳尖一轉,要往岔路上走。
“李明讓。”身後的人又喊了一聲,“是你吧?老同學見麵,你躲什麼躲呀?我們有那麼嚇人嗎?”
終於走到人較少的地方,李明讓停下腳步,冷臉轉身。
來人是兩個男生,年紀和身高都和他相仿,卻十分的瘦,一人是黃發,一人是紅發,兩手插兜,吊兒郎當,像極了外麵的街溜子。
不過他們確實沒在上學了,高中畢業後去了沿海城市打工,工作做不好,在入職和辭職之間反複橫跳,上個月才灰溜溜地跑了回來。
李明讓不知道他們的近況,也不想多做了解,他臉上覆了一層寒霜,眼神冰冷地盯著他們:“有事?”
那兩個人沒有急著說話,目光在李明讓拿著的手機上轉了一圈,吃驚之情溢於言表。
眼見李明讓要走,其中一人趕忙開口:“你還真回來考試了,我們都以為你下海做鴨了。”
李明讓沒有說話。
那人指了下李明讓的手機:“你那玩意兒不便宜吧,又是哪個老女人給你買的?”
李明讓不答反問:“我的事是你們宣傳出去的吧?”
“怎麼能叫宣傳?我們實話實說而已。”那人嬉皮笑臉,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錯,“你就說你在夜店上班是不是真的?你陪那些老女人喝酒是不是真的?”
另一人也道:“我們都親眼看到了。”
李明讓麵色陰寒,沒拿手機的手攥成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那兩人似乎被他可怖的模樣嚇到,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最後,李明讓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轉身走了。
今晚是班級最後一次聚餐,班主任和班長都在忙著張羅,李明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冽的氣息宛若一張大網將他罩住,逼退了所有蠢蠢欲動想和他說話的同學。
時間一到,他起身就走。
幾乎全班人都在悄悄看他,卻沒一個人敢喊他的名字。
很快,班級被他甩在身後。
接著是教學樓。
接著是高中部。
接著是整個學校。
從他大步流星地邁出學校大門的那一刻起,他終於將曾經二十年的生活全部甩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