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進修去了(1 / 2)

薑恒對太後是久存向大神學習的敬畏之心。

如今親眼見太後的操作,敬畏更甚。經過今天一事,她的職業生涯怕要產生波瀾。

太後吃了一回茶,方才發怒的神色已然都收了,隻是也不見往日慈眉善目,隻是淡淡的:“哀家記得,先帝爺在的時候就說過,皇帝的性子,打小就有點過猶固執,若是有什麼人或物件入了他的眼,就一慣著使。”

薑恒低頭:嗯,皇上是個單線係統。

其實太後的敲打,來的並不那麼意外。皇上這幾個月,加起來總共就翻了七八次牌子,還都是自己。

工作資源嚴重向她傾斜,薑恒已經預料到太後可能要找自己談談話了。

至今才開口,還要感謝年貴妃珠玉在前,有過五年專寵史。對比來看,薑恒這幾個月就不算什麼了。

況且當時皇上的專寵比現在含金量可高得多。那時候他隔三差五就去(後宅)後宮,還隻去年氏一個人那,對彆人視若浮雲,連多看一眼也不肯。

現在卻是一個月隻翻一兩回牌子,頻率低的令人發指。況且皇上雖沒翻旁人的牌子,卻每月不忘抽空去各宮幾回,對皇後、齊妃、熹妃等雍親王府舊人都沒有拉下,各有用膳探望。

所以太後也就一直沒有說什麼。

但今天馬佳氏卻是催化劑。

太後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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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後的敲打,對薑恒來說,其實還有點及時。

她了解皇上的性子:那是誰都彆想安排朕,朕很free。皇上是自由的甚至叛逆的小靈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所以皇上來永和宮,她就好好接駕,認真刷好感度。皇上翻牌子,她就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些,去高質量完成工作任務。

但好感度這東西,也不能一下刷的爆表。火燒火燎要是把自己燒著了就不好了。

於是太後的提點,薑恒就認真聽著,還在心裡道:知子莫若母,太後娘娘說的很對呢。

太後見信貴人態度極好,在這裡聽自己敲打,一應都是心悅誠服地應是。她也有點頭疼起來。

她是知道的,這事兒也怨不得信貴人。自己兒子自己知道,他就是那種連用慣了一方墨,也不肯輕易改換的人。

半晌後,太後定了基調:“哀家到了這草原上,這些日子應酬的也倦了,從明兒起,你每日過來陪哀家說話解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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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熹妃、裕嬪帶著新人們從太後帳中告退出來,毫不意外地看到好幾個新人臉上露出不可抑製的喜悅。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今日馬佳氏狀告信貴人,雖說沒狀告成,但非常乾脆的把自己賠了進去,而太後也單獨留下了信貴人。想來也是看不下去信貴人專寵了——若是太後肯出頭料理信貴人,新人裡容貌和家世排序第二的馬佳氏又把自己搞進了恒春圃,可不就該輪到她們出頭了?

熹妃並裕嬪還都不約而同留神了一下郭氏:據她們所知,郭氏跟信貴人關係不錯。

遇事方是看人品性的時候。

她們自然不會天真到期盼宮裡有什麼‘姐妹真情’。但沒人會喜歡那種,當麵親熱和氣‘我好擔心你’,背後幸災樂禍‘我好擔心你怎麼不倒黴’的雙麵人。這會子背後偷笑,以後就會背後捅刀子。

若是這樣的人,早早遠著防著才是。

熹妃細看去,郭氏臉上倒沒有幸災樂禍,隻是有種被嚇到了的恐懼,又帶著點擔心和後怕似的。

熹妃不是太後和皇後,對這些小花一樣的低位嬪妃不在意,連臉都認不清。

她從來很仔細,不會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出現在眼前的宮人也會下意識記一下臉容姓名,算是把防微杜漸刻在了骨頭裡。此時眼神一掃之間,早將新人們的神態都記在眼裡,也就知道誰是那愛幸災樂禍的,誰是膽小的,誰又是心裡沉得住氣的不露在臉上的。

“行了,各自回帳子裡待著吧,這兩日不要亂走,免得惹太後娘娘煩憂。”

熹妃發話後,新人們很快各自散去。

而熹妃回到帳中時,宮女也連忙給她上茶換鬆快些的衣裳,方才帳中壓抑,熹妃隻覺得裡衣都繃的濕透了。

熹妃身邊的宮女是以草木為基調取名的,跟著她到這獵苑來的,是冬青和雪鬆。

雪鬆是她最心腹的宮女,此時不免替她委屈道:“娘娘膝下有四阿哥,平素在太後跟前一貫是得意人,今日為了馬佳氏那樣的蠢貨,卻又跪又拜的,得了太後好幾句冷言冷語,真是委屈。”

熹妃搖搖頭:“太後娘娘心裡都有數,不會當真心裡怪罪於我。至於言語上,做長輩的,偶然動了怒對晚輩發幾句火又有什麼關係,哪怕罰一罰也不要緊。”太後也是人,脾氣控製不住遷怒的事兒也會做。

但太後跟皇上一樣是明白人,委屈了人後,也會給補償。

隻有在這樣的人手下,才真的吃虧是福。要是換一個糊塗耳根子軟的,熹妃保管就換一種策略,趕緊把自己摘出來洗乾淨。相應的,在太後與皇上母子跟前就不必多嘴自辯,他們太過聰慧也太有經驗,聰明到自負,隻信任自己的判斷。

雪鬆想著方才的整件事,不免低聲道:“太後娘娘當麵自然要維護萬歲爺,連帶著信貴人也就順帶著變成沒錯的了。可麵上過去了,太後娘娘心裡未必過得去。這會子單獨把信貴人留下,估計是惱了,信貴人怕是要吃大掛落呢。”

熹妃換過衣裳,呼吸也如常平緩起來:“還是那句話,太後娘娘心裡都有數。”

皇上這半年,是隻翻過信貴人的牌子,似乎有專寵的樣子。

但叫她們這些經過真正意義上專寵年代的妃嬪來看,也就還好。

正如裕嬪當日與薑恒說的話,她跟熹妃都是被貴妃狠壓過得人。熹妃也還記得,自己剛生完弘曆,就被入府的年側福晉兜頭打壓的舊事。

皇上的性子,不光太後看的出來,誰都看得出。在前朝也罷了,皇上還會顧忌朝政的穩當,或許在官員的調度上會有平衡這一說。

可後宮純純是皇上的放鬆地盤,他喜歡誰看的慣誰當然會一直去。就像熹妃自個兒,手裡這麼些宮女,她就是用慣了雪鬆,凡事喜歡找雪鬆,再不會為了搞搞什麼平衡,就用彆的人,她是一宮的主人,何苦給自己找罪受呢。

信貴人剛開始得寵的時候,熹妃也很是警惕來著:一個年貴妃也罷了,再出一個,兩邊再鬥起來,她們還要不要活了。何況這個還是新人,要是熬了十來年,再叫個新人欺負,那她性子再穩也扛不住。

但她旁觀者看了些日子,發現信貴人倒沒有霸著皇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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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沒事兒。去歲一年,太後連年貴妃的做派都不太深管,如今怎麼會過分刻薄信貴人。”同樣,裕嬪的帳子裡,她也是非常隨意對宮女揮揮手,跟熹妃一樣賭信貴人無大事。

說來,裕嬪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自打新人入宮,皇上對年貴妃的專寵年代終結,對她們這些舊人卻多了不少關懷和慰藉。她生辰那日,皇上甚至還親自帶著幼子弘晝到鹹福宮來,陪她一同用了頓晚膳,還讓弘晝留下過了個夜,讓裕嬪好一個激動。

對她們來說,經過之前貴妃的絕美五年,什麼被翻牌子侍寢,要早早放棄幻想擁抱現實。放棄跟皇上在男女關係上的更進一步,將精力放在與他的共同養育孩子的關係上比較靠譜。

隻要皇上善待她們,對她們生的皇子表示出重視和喜歡就足夠了。

畢竟她們也習慣了皇上單線寵人的模式。

最開始是李氏,那時候還好,大家還能見縫插針的分一分皇上,頂多是劉星分餅似的分皇上,大頭是李氏的。後來年氏橫空出世,皇上徹底進化成為單線係統,大家也就徹底不用分餅了,餅被年氏承包了。

五年來,皇上都在年氏那裡。彆的人一眼也不看。

許多被皇上偶然瞄了一眼的宮女,都消失在了雍親王府長河裡。熹妃那時候和裕嬪眼神一碰,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慶幸:要是咱們沒有幸運的在年氏之前入府,緊急懷上子嗣,估計也就是這些下場了。

此時熹妃坐在原地,手指撫著茶杯:若是信貴人現在就被太後製住,那後宮怕不是要重回貴妃霸寵的年代。

為了自個兒的生存環境,熹妃和裕嬪也不願回到過去。

熹妃沉吟片刻對雪鬆道:“等晚上,你趁空去給信貴人悄悄傳一句話。”

與其說一句話,不如說就是三個字: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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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恒沒想到熹妃這種明哲保身的人,居然會主動提點她一句話。

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不由失笑:得道者多助這句話未必準,但失道者寡助可是真真的。熹妃提醒她,未必是支持她喜歡她,可絕對是煩死年貴妃。

可見在職場上,可以競爭,但不能不給彆人留活路。

而不必熹妃特意提醒一句,薑恒也一點也不急。

薑恒從來沒想過要在這後宮步年貴妃的後塵,搞什麼專寵。

在這宮裡切身呆了這些日子後,薑恒越發堅定了,嬪妃就是工作。她就是一個打工人。怪不得宮裡都叫‘侍候皇上’,換言之,這就是服務甲方。就像乙方要不停修改方案去滿足客戶多種多樣的需求一樣。

當這份工作與性命和生存質量掛鉤的時候,由不得人不認真了。

大約除了年貴妃,妃嬪們都希望被翻牌子的次數,控製在一種‘讓人知道我沒有失寵’的頻率就行了。

秋雪累的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子走出來:“主子,不惹眼的旗裝奴婢都給您找出來了。還好衣裳帶的夠多。”

到太後跟前去,穿衣裳當然要經心。

秋雪出來的時候,薑恒正對著燈琢磨熹妃的話,落在秋雪眼裡,卻是主子為了今日事兒黯然神傷——太後讓貴人日日去跟前呆著,可不就是暗示皇上不要專寵嘛。

於是秋雪儘職儘責勸道:“皇上心裡有貴人的,不會太後娘娘帶著主子幾日,就把主子忘了。”

她才說完,就見燈下,信貴人笑得眉目明晰璀璨,似乎想到了什麼極有意思的事兒。

薑恒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她方才在想,人做了皇上,就像鯉魚躍龍門一樣,從此再不一樣了。所以皇上才被人叫做真龍天子。

不隻是身份不同,物種都不同了。

在她看來,帝王就像一隻大貓,它是不能擁有人類之間那種社會契約型真愛的,他能給你的最高的感情就是信任和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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