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劇場(2 / 2)

太後等皇上入座,熹妃就在起點站著,手裡還拿著彩色小旗負責開始,裕嬪被安排了去終點站著,負責看妃嬪們騎馬有無到終點線,確保沒有徇私舞弊的,薑恒則被太後留在身邊做記錄,。

裕嬪就湊趣道:“可見臣妾是不討人喜歡的,自個兒一個被發落到遠遠的地方去站著。”

太後聽了就笑:“那彩頭先給你備下一份如何?”

裕嬪哄了太後高興後也就騎在馬上,慢慢溜達到終點去了。那裡早備下了小帳篷和桌椅果品。

裕嬪無奈,給自己蒙上麵紗:太後有興致要看人賽馬,所有人都得陪玩。

她守在這終點處,年輕妃嬪們馬蹄紛紛而來,不戴上麵上說不定弄她一臉灰。

裕嬪是沒準備在皇上跟前爭寵,但她也沒準備‘塵滿麵鬢如霜的’在皇上跟前丟臉啊。

而太後本人還特意帶了個廣州十三行從荷蘭商人手裡買到的‘千裡鏡’,可以拉長了仔細觀察騎射中的嬪妃。她邊舉著千裡鏡邊對薑恒隨口發表自己的感想,讓薑恒記錄下,誰騎馬的姿勢好看,一會兒可以頒發個最美姿態獎;再說是誰的騎裝新穎,下回你也可以做一身。

太後舉著千裡鏡,興致勃勃看著遠處縱馬的嬪妃。但卻有點燈下黑,近處的東西反而看不到了。

比如薑恒,就能感覺到,上首皇上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次數之頻繁,讓薑恒腦子裡甚至開啟了小劇場模式。

她覺得此情此景,像極了‘大總裁親媽給兒子選妃,然而總裁卻跟母親身邊的秘書眉來眼去暗通款曲’那種海棠類書籍。

大框架出來後,薑恒在腦內繼續完善自己的小劇場:一場觥籌交錯的酒會,艾氏集團的老夫人,帶著艾氏集團現任當家人出現,準備放出眼光挑一挑兒媳婦。然而她舉著高腳酒杯晃動在人群裡應酬的時候,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兒子的眼神卻落在她身後影子似的小秘書身上……

她略一走神,被驚呼聲驚醒的時候,才發現似乎是有個嬪妃從馬上掉下來了。因是在終點附近掉落,大家衣裳都穿的差不多,薑恒一時也分不清。

還是有太監騎著馬過去看了,然後飛速回來稟報:“回萬歲爺,回太後娘娘,是郭常在的馬調頭的急了,郭常在手裡的韁繩滑脫,就掉了下來。”

薑恒心口不由一跳,很擔心郭氏摔出個好歹來。

太後也立刻問道:“可有大礙?”

太監忙道:“郭常在特意讓奴才回稟一聲,她除了腳踝有些疼,其餘並無大礙。還能上馬呢。”

果然不一會兒,郭常在又騎著馬回來了,隻是速度放慢了很多,下馬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

之後立刻上前來給太後行禮:“臣妾性子急,原想著拿彩頭的,結果倒是手滑閃了一下子。擾了太後的興致了。”

太後笑道:“沒事就好,快坐下歇歇吧。哀家看你方才騎術倒是漂亮。”

郭氏垂頭不好意思道:“臣妾正是想著自個兒騎術還過得去,才意圖奪頭等彩頭,叫萬歲爺和太後娘娘見笑了。”

太後便命人扶她下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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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郭氏的落馬,薑恒想了一半的小劇場,就拋下了。

然而等她執著茶壺給太後倒茶的時候,卻聽見上首皇上叩了一下桌麵:“給朕也倒一杯。”

薑恒走去倒茶的時候,就見皇上邊繼續隨手點著,邊定睛看了她兩秒。

時間並不長,旁人或許看不出什麼。

但薑恒跟皇上接觸的越多,了解的越多。知道這並非他平時的眼神,這一眼似乎彆有深意,有些眉目傳情的味道。

薑恒腦內的小劇場繼續上演起來。

不到晌午,木蘭獵苑第一屆‘太後榮耀杯’賽馬會就落下了帷幕。

參與的年輕嬪妃各個有獎,最差也是個安慰獎。

彩頭是什麼倒不重要,重點是上來領太後賞的時候,太後會讓她們再報一遍封號和姓名。

說來選秀的時候皇上溜號,這裡的秀女絕大多數他是一麵兒都沒見過,今日才是初見。

換句話說,太後堅持舉辦這場賽馬會,是要給新人們一個在皇上跟前自我介紹的機會。

之後……之後再怎麼樣,太後不準備管,也實在不應該再管了。

總不見得她把皇上安排到哪裡去住。

今日賽馬會,妃嬪們自我介紹也介紹了,馬術也表揚了,因是在草原上,打扮也各色各異,任由她們發揮,隨意去美。最重要的是,皇上近來喜歡的信貴人,太後都替她們留在了自己身邊,沒讓她站出來——若是這樣,這些新人還是沒有入皇上眼的,太後也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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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薑恒回到自己營帳的時候,頭發還有些微微的潮濕感。

行宮不比宮裡,草場又不比行宮方便。隨行的宮人比宮裡少許多不說,這草原上晝夜溫差還大,後妃們洗發沐浴就不方便在自個兒的寬敞營帳裡,如果熱水和溫度不夠,就很容易風寒。

於是後妃的營帳圈裡,就格外搭了兩個迷你小營帳,一到下晌就開始燒炭火和熱水預備著,隨時保持著雲霧氤氳似的暖和——相當於草原版的小浴室了。

薑恒正是剛沐浴了回來。

她頭發又多又密,不容易乾透,於是她擦了個八分乾,也就披上帶兜帽的鬥篷,回自己營帳來,準備慢慢乾。

妃嬪營帳區的路上,有太監負責值守,豎著的高杆上都挑著大燈籠,像是兩排路燈一樣鮮明,走在路上都無需格外點燈。

秋雪就跟在她身邊,遠遠見到她們的營帳燈火昏黃,秋雪還笑道:“秋霜怕不是盹著了,瞧咱們帳裡暗的,怕是大半燈燭滅了,這丫頭還睡著通不知道呢。”

到這草原上,各事兒都不比宮裡方便,她們當宮女的也比在宮裡忙得多,要水要膳要日常物件,都比在宮裡費勁的多不說,還要多跑很多路,每天運動量超標,人就容易犯困。

薑恒就笑道:“這大半月,你們也著實累了。估計再有十天半個月,皇上也要起駕回宮了。等回去,放你們兩天假,再每人添一月的月錢。”

秋雪忙道:“侍候好主子,是我們分內應當的,哪裡就值得多賞呢。”這樣說著,心裡也暖融融的。

薑恒也做過基層打工人,甚至目前也是某種程度上的打工人。

這多發獎金帶來的快樂,有時候不隻是這些錢能買多少東西的實際價值,更是一種‘飛來橫財’加上自己勞動得到認可的心理情緒價值。

“咱們宮裡,都是有苦勞有功勞多賞,有錯兒當罰。你跟秋霜是宮裡等兒最高的宮女,當然要從你們開始。”薑恒想著,等回去還可以列個考勤表或者獎罰表之類的。

兩人邊說閒話邊走著,待到了帳前,秋雪打起氈簾,果然是見靠門的燈燭孤獨亮著,隔斷半隔開的安寢床榻那邊就一片昏黑,屋裡一片寂靜。

按說秋霜不是這樣不仔細的人。

薑恒忽然有種奇特的預感:難道是……

她也不要秋雪去裡頭點燈,而是自己執著燭台,往裡麵走去。果然在燈光幽微幾乎融入黑暗的地方,看到皇上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裡。

他看著燈火中的薑恒:“回來了?”

薑恒還好,倒是秋雪,驟然聽到男子聲音,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連忙退了出去,找外頭的秋霜會和去了。

皇上先是抬手做了個悄聲的動作,又指了指這黑暗處:“朕這樣過來,都沒讓人擺駕。是想著免得你在皇額娘跟前為難,就這樣來了。”

他還拿起懷表看了眼時辰:“朕很準時,倒是你回來的,比朕跟你約定好的晚了兩刻鐘。”

薑恒努力回想,皇上什麼時候跟她約定好了時辰。

然後就想起,她倒茶的時候,皇上手指在桌上隨意點的兩下,還有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難道那就是二更天,他會過來的意思?

這簡直就是菩提祖師和孫大聖的猜猜猜啊。

皇上對她招手,讓她擱下燈台:“小心些,彆叫燈油燙了手。”薑恒放下的時候,燭油一晃火苗一抖,卻是熄滅了。

燭光熄滅的瞬間,驟然從明入暗,薑恒隻覺得眼前格外黑,一時什麼也看不清,隻敢站在原地不敢動。

然而很快,她就感覺到皇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定低沉,帶著一點極細微的喑啞,在黑暗裡像是上好的細沙在耳邊摩擦的聲音,又像是黑暗裡的海浪,帶著一種暗藏湧動的平靜。

“彆怕,往前走。”

薑恒就這樣順著皇上的牽引走了兩步,眼前才漸漸浮現出帳內物體的暗影輪廓。

“臣妾去……”

“不用點燈了。”

兩個人的聲音在黑暗裡碰撞,然後同時笑了笑。皇上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帶了點笑意道:“時辰也晚了,一會兒就睡了,沒必要再點燈。”

皇上鬆開她的手後,觸了觸她的頭發:“還有點濕氣,朕說過,濕著頭發容易頭疼,何況這草原上夜裡冷得很。”

因是在黑夜裡,人的動作都小心緩慢,就帶著一種彆樣溫柔的意味。

薑恒聲音也因在夜色裡,不自覺變得很輕:“臣妾帶著兜帽,又披著大氅回來的,一點兒沒敢吹風。”

兩人就在黑夜裡坐了片刻,輕言慢語說了幾句話,卻也隻是家常隨意話,沒什麼內容。

皇上忽然道:“等下回再來這裡,你再換朕給你挑的騎裝吧。”

薑恒應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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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薑恒是被秋霜喚醒的。

天光已經蒙亮,帳內也沒有皇上留宿過的痕跡。薑恒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因為腦內小劇場的關係所以才夢見了皇上夜入妃嬪帳的奇特夢境。

但當秋雪端著水進來,滿臉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時,薑恒就知道,自己不是做夢——秋雪的高興點非常準確,隻要主子得寵,她的臉就是陽光明媚的。

“主子放心,昨夜的事兒是蘇公公親自安排的,據說昨日這附近值守的人,都是禦前的人呢,嘴巴最緊。”秋雪想起舊事,還追加了一句:“必不會出現馬佳氏那樣隨便能打聽到主子行跡,還一狀告到太後跟前的事兒。”

見秋雪信誓旦旦表示:昨夜發生的一切絕沒人知道,薑恒還有些錯覺,認真回想了下:等等,我跟皇上還是正經的皇上與妃嬪的關係吧。

見薑恒還擁著被子坐在榻上,秋雪不免催促道:“主子雖然累了,但還是起來吧……一早太後那裡就打發了人過來,說今日還有喇嘛來講經,讓主子按著以往的時辰去太後娘娘處呢。”

秋雪看著時辰鐘:“奴婢們也想著讓主子多睡一會兒,但這會子實在該起來了。”

薑恒略拍了拍臉頰,給自己加油打氣:“起來!”

不就是肝嗎?熬夜做完項目,次日要去公司大會上的彙報的經曆她也不是沒有。

這一日,薑恒依舊兢兢業業在太後跟前進修。

好在太後是從不熬夜的人,仍舊是晚膳後,薑恒就可以按點下班了。

說來,太後要她陪著用晚膳,也並沒有讓她站著端碗捧碟,而是讓她坐下一塊吃,起初見薑恒有點拘束,太後還笑眯眯道:“宮裡東西吃了幾十年,哀家都沒什麼胃口了,但看你這種身子骨好胃口也好小姑娘好生用膳,哀家就也覺得香甜些。之前端午家宴,哀家看你把各種口味的粽子都舀了一口吃呢,可見還是年輕好啊。哀家都不大敢吃糯米的東西了。”

薑恒當時聽完,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先天壯’三個字來。

怎麼說呢,這個身體實在是很好。換季、變天、勞累、出遠門,半年下來,經曆了這一係列事情,薑恒仍舊活蹦亂跳,身體沒有半點不適。

但身體好歸好,她也不是超人。

累還是很累的,今天可一定要早點歇著!然而薑恒剛剛洗漱完,準備直接就睡的時候,忽然見外間的燭火熄了兩盞,她當時就心裡一個咯噔:“不會吧不會吧。”

很快,皇上的麵容出現在一片昏暗中,唇邊還帶著一點安撫的笑容:“朕今日來的早一點,也好多陪你說說話。”

落在皇上眼裡,信貴人那一刻的表情非常複雜,總結一下,就是‘感動’的簡直要哭了。

薑恒無語:白天跟著‘前後宮部門’部長前輩學習經驗;晚上陪著現任大老板加班熬夜,探討人類天性上的學問。

我以為我夠敬業了。

但你們母子倆太過分了,你們卷死我吧!

薑恒第一次有種想要躺平不卷了的衝動。

直至次日,看到太後愉快自在地叫燒烤配果茶,生活快樂的不得了,薑恒就覺得:扶我起來,我還能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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