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竟然是白給(1 / 2)

薑恒分到的任務是照看定於詹懷堂的宴席。

說是後宮家宴,參宴者卻不隻是紫禁城的嬪妃,在京的近枝兒福晉、側福晉、乃至宗親貴女們也都要參加——男人作為宗親參加前頭大宴,妻女就要到後麵來參加後宮宴席。

而負責詹懷堂宴席的宮人,也算是永和宮的熟人,正是膳房總管常青。

常青聽說詹懷堂宴上之事歸了信妃娘娘,次日立刻蹦躂著就來請安了。他原還擔心找不到緣故格外走一趟給娘娘道喜呢!

要知道張玉柱可是以‘信妃娘娘晉封,宮中需增使用太監’為由,聖旨剛下的當日就到坦坦蕩蕩館請安兼道賀了。

常青也不想落後。

這是薑恒接到的第一個大項目,當然是要辦好不出岔子的。因此見到一直對她示好的老熟人常總管也覺得輕鬆合意,隻是也有些疑惑:“常總管不應當主要忙前朝大宴嗎?我原以為會是膳房的副總管過來。”

常青心道要是換熹妃或是裕妃娘娘管這事兒,我就讓副總管過來了,您這兒卻是不能。好容易有公事能正大光明往來,可得把握機會。

於是隻笑嗬嗬道:“奴才前頭後頭都管著。既然是娘娘的差事,奴才可不敢懈怠!副管事不靈便,若是娘娘這裡有什麼吩咐他傳錯了話,倒是辜負了奴才一心替娘娘辦差的忠心!還是奴才自個兒過來聽娘娘的吩咐安心些。”

薑恒被他肉麻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壓了壓。

不過常青雖然滑頭而且嘴甜的麻人,但能在皇上手下很牢穩地乾了好幾年的膳房總管,專業素質必是過硬的。

薑恒很願意聽聽專業人士的話,於是讓常青坐下:“往年中秋宴席與膳房供膳之間,出過什麼岔子?”

之前中秋宴的流程薑恒也看了,但上頭也不會寫往年出了什麼簍子,都是公文性工作報告,記錄下宴上菜肴名稱數目開支以及最後圓滿完成的套話。

常青是熟手了,就將膳房往年膳房手忙腳亂的地方說給薑恒聽。

其實這種大宴,前頭皇上宴請群臣倒是不怎麼忙的,大宴全都是製式菜,都是有定規的,可以提前好多天就準備起用料和擺盤所需之物。

好不好吃的,那日從皇上到臣子基本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常青的重心原也放在後頭,宗親命婦們常來往宮裡,膳房對付著上了菜,她們一眼就瞧得出。

常青說了半晌才從素心堂告退,走的時候自然也領了紅封。薑恒笑道:“來都來了,不能空著手走。”

常青特意親自過來的示好她明白,也要給予一點回應。

等出了坦坦蕩蕩館,常青就迅速把紅封裡的賞賜倒出來看。作為膳房大總管,賞賜紅封他是接慣了的。有時候年節下各宮的荷包滾滾而來,他都懶得一一打開,就堆在自己屋裡的角櫃裡,堆了好幾櫃子了——但信妃娘娘處的賞賜又不太一樣了,常青每回拆紅封都有些期待。

因永和宮每回給的金銀錁子樣子都不一樣,並不是宮裡統一做的福祿壽喜或是元寶狀的錁子。永和宮發放的賞銀錁子都是自家宮裡現送了金銀和樣式去造辦處打的。

就像從前貴妃娘娘處都是給小金魚。

信妃娘娘宮裡也有自己的樣式,但並不固定一種,基本上隔兩三個月就變一回。比如常青就收到過西洋小狗樣式的(成年犬和幼犬分量不同)、芒果樣式的(一兩的是切開的半個芒果,二兩的才是整芒果)、甚至還收到過一枚煎蛋樣子的金銀兩色錁子,這屬於偶爾出現的限量款,至今常青都把這枚煎蛋好好留著,絕不會去花銷。

他與張玉柱胡曉順等人,私下裡還會攀比:看誰收集的永和宮金銀錁子樣式最全。

張玉柱就很愛挑事,兩人見了麵,張玉柱常‘雲淡風輕’主動道:“前兒信嬪娘娘處傾了新的香菇銀錁子,你瞧,我得了一隻大香菇。”

銀比金便宜許多,所以銀錁子的個頭也大很多,托在掌心真的挺像一隻小蘑菇。

常青就很想把蘑菇給他采走。

為了集全款式也為了攀比,兩人還會去向旁的宮人高價收取他們沒趕上得的永和宮金銀錁子。

收集全款尤其是限量款,果然是人難以抵擋的誘惑。

薑恒若知道,就會感慨:既然要加價收取,能不能直接把這份溢價讓我這個創始人賺一下。

說來她傾各種金銀錁子,除了有趣外,更多其實是為了方便算賬——每種形狀的金銀錁子重量不同,數目卻都是固定的,薑恒隻需去看看自己錁子盒的盈餘,就大約能估算出近來支出如何。

說來住在宮裡,最大頭的支出就是賞銀。

尤其是晉封這樣的大事,不光是各宮的禮進來,還有她這裡流水的賞銀出去。

好在如今聖旨已下三天,各處送禮的恭賀的請安的,總算都告一段落。

於是薑恒把常青方才說的《宮中宴席多發意外報告》整理下來後,就攤開了另外一張淡青色的竹紙,開始專心做自己的財務報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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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嬪位工作階段財務總結》——又是一次跨越式升職,也是時候把嬪位期間總體的收支算一算了。

薑恒這回落在紙上的報告題目,用的是拉丁文。

她想學拉丁文,不隻是想多看西洋人的書,也是為了自己能隨手記一點東西,不擔心被人看了去。皇上之前是未曾學過西洋文字的,而看皇上每日的工作計劃,就也不擔心皇上以後會學,他每天光極限操作,多線開展朝政就夠忙的了。

在斷斷續續學了近一年的拉丁語後,薑恒已經能用拉丁文寫一寫報告題目或簡單的短句了——實在不會寫的,就用漢語拚音補上。

總之落在永和宮人眼裡,就是娘娘開始熟練寫蝌蚪文了。

秋雪不免私下念書學字更刻苦了些,還對秋霜等人說:“咱們自打到了永和宮來就學著認字,娘娘卻是新學西洋文的。總不能娘娘西洋文都熟諳了,咱們好些字兒還不會寫,遇到造冊寫個‘鼎’字還得娘娘親筆。”因而帶著一宮人更勤奮學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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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恒旁邊擺著專門用來記賬的活頁冊,以及一摞練字用過的廢紙,被她反過來當草稿紙。

她是不習慣打算盤的,還是覺得列豎式來算賬最清爽,每一筆還都有記錄,能夠回溯去查。

此時邊算邊感慨,這宮裡的開銷還真是驚人。

要知道哪怕升了妃位,一年的俸銀也隻有三百兩,但各宮一年到頭單賞人的數目就絕不止這些。

因此宮中嬪妃並不是靠每年微薄的基本工資活著的,逢年過節收到內務府按例發放的‘津貼’(皆是綢緞金銀頭麵等硬通貨)才是大頭。

當然就算有津貼也要精打細算。

薑恒這邊是有母家總是走秋雪這條路給她送銀子,唯恐委屈了她。尤其是有了敏敏後,覺爾察氏給女兒帶銀子的頻率就更高了,還說過著名的隔代親的話:“便是娘娘一時委屈了也沒什麼,倒是公主是孩子委屈不得的。”

因此薑恒手裡是比較寬裕的。

但就她所知,裕妃熹妃家中都能幫襯的不多,兩人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裕妃還跟她說過一句頂實在的話:“旁的人情往來是有來有去的,最煩的就是新人入宮,出的多進的少不少,且還容易白打了水漂。”比如當年給馬佳氏的賞賜,可不是打了水漂,這一輩子也彆想收到一份回禮了。

裕妃說完大實話,才想起薑恒也是讓她‘出’的新人之一,也就笑道:“一時說快了,倒忘了還當著新人呢!”

信妃晉封之快,在宮裡分量之重,連裕妃都常常忘記,她也隻是新人而已。

這些雜亂的想法在薑恒腦中走馬燈似的過去,但並不影響她算賬。

她將嬪位期間的所有收支算完後,就不由皺眉:貴人升嬪位的時候她曾算過貴人期間的賬目,那時候結餘可不少。倒是做一回信嬪,居然是收支平衡的結果!

相當於這一年多她沒攢下什麼資產。若是刨除掉家裡讚助的銀子,約等於白乾。

這樣的結果,讓兢兢業業工作的薑恒,整個人有點不好起來。

升職加薪,雖說升職放在加薪前,但並不是代表升職就比加薪重要。人都希望升職帶來加薪,而不是帶來白給。

薑恒不由開始重翻賬目,準備給自己畫個餅形圖,看看到底哪一部分支出占大頭。

偏生秋雪還走過來雪上加霜了一下:“娘娘在算賬?那您可彆忘了加上昨兒打雀牌輸的那些。”

薑恒心中一痛:“秋雪,你這個名字起得真是一點沒錯。”

秋雪:?

秋雪還又想起一事:“娘娘,再過三天就是四阿哥的生辰了。今年娘娘沒有提前叫造辦處做什麼,可是有了打算?”

薑恒點頭:“對,今年不麻煩造辦處了,這一年到頭,造辦處也夠忙的。”光接她的單子了。

偏生皇上還吩咐過造辦處的主事不許懈怠,還不能推掉任何永和宮的單子。便是什麼為難的器物,也隻命造辦處想法子做去,說若什麼也不琢磨,還叫什麼造辦處。

於是這回弘曆的生日,薑恒就不打算難為造辦處了,準備從十三庫裡找些精美之物送給弘曆。

見娘娘已經有了主意,秋雪就退了下去,不打擾娘娘算賬了:娘娘每回做財務相關的計算都非常投入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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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的生日是八月十三日。

原本在皇上的計劃裡,八月十三日就該回來了。偏生景山落雨,耽擱了禦駕的一日行程,就直到十四日清晨,皇上才到了圓明園。

雖然皇上沒在圓明園,內務府也並不敢怠慢了四阿哥,早按著往年的例送了壽辰的衣裳鞋襪並一應配飾,膳房則送了九十九束長壽銀絲麵。

宮中自太後起也都送了生辰禮到熹妃處。

太後處送給孫子的生辰禮比往年還多一點,算是安慰皇上不在家,弘曆見不到皇阿瑪的失落。

熹妃母子往太後處謝恩時,太後還道:“過了這個生日,咱們弘曆就十歲了,也算是個大人了。”

說著就興致勃勃算起來:“明年選秀你三哥就要大婚了,再下回就好輪到弘曆了。”

太後現在把催兒子的心思純純放到了孫子輩上,覺得未來可期:不指望多抱孫子,但可以開始指望抱重孫子了!四世同堂走起。

太後還做主道:“今日弘曆就多陪你額娘待一會,等以後你入後宮也就艱難了。”又難免對著熹妃唏噓:“可見這兒子長大,做額娘的又歡喜又難受。”

清廷裡的規矩,皇子們過了十歲(虛歲),默認就不能跟小時候一樣在後宮來回穿行了。

比如薑恒剛進宮的時候,弘曆弘晝還能躲在禦花園玩,想回阿哥所可以從禦花園穿行,但超過十歲的弘時就不行。年紀大了的皇子,就要開始繞道遠行,避開整個後宮範圍,避免跟年輕的母妃們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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