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薑恒入宮十年。
皇上於太液池畔送了她一場滾燈。
其實薑恒也給皇上準備了一份禮物——她心裡知道,這一年雖然是雍正十二年,但其實也是皇上的十周年。
她有時候都會忘記自己是穿書過來的,因為整個劇情實在脫韁而去麵目全非。但她一直記得,按宮中傳言,皇上忽然不再去翊坤宮以及開始格外關注十爺的身體健康等改變,比她到這裡沒早多少。
細論起來,大家是同一年的穿友。
當然皇上不會知道。
他大概一直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本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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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雍正八年,戴梓跟著皇上回到了京城。從此製造業迎來了他的命中注定的行業大神,各種機械也是從那一年開始蓬勃發展的。
還沒到雍正十二年,薑恒就已經見到了本土化星動儀——這還是薑恒忍痛把原版星動儀借出去的成果。
借的時候真是不舍,甭管之後有再多東西,這星動儀還是不一樣的,屬於她書桌上的常青樹。
要不是戴梓,她還真不舍得拿出去給人研究。
好在戴梓果然不令人失望,很快給她送了回來,並且買一贈一,還多送回了一個國產版。
見已經能國產這種聯動型精巧機擴,薑恒就將早想做的一樣東西畫了交給造辦處——反正造辦處做不出來,自然會去外頭尋戴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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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最初以為自己收到的是什麼吃食。
因薑恒是提著食屜過來的。
其實隻是巧了,這物件底座大小正好可以放在食屜裡頭。薑恒就裝了親手提到皇上跟前,然後像抽蛋糕一樣,將禮物抽出來。
皇上站在桌前細看:“這是……縮小的永和宮?”
隻見桌上放了一個沒有裝屋頂的永和宮微縮模型,從上方看上去,能看到正殿、書房、寢殿,院落,甚至還有一扇能開合的大門,通向門外。這些地點之間,都以細細的凹槽相連。
很快,皇上就發現這不隻有房樣子。
他聽見‘哢噠哢噠’這樣鐘表內齒輪轉動的聲音,細看就發現了一個小人正在代表書房的那一間裡慢慢移動著,根據凹槽的軌跡,正在小書桌和小書架之間做圓周運動。
皇上低頭,將截指肚那麼小的人看的更清楚些,然後立時明白過來:“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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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恒一直很喜歡魔法世界裡韋斯萊一家人的鐘表。上麵的指針能夠顯示家庭成員的狀態,比如在上班、回家路上、學校、甚至失蹤和危險都能顯示。[1]
當然這種能夠感知人的魔法物品,不屬於這個世界,肯定做不出來。但薑恒受到星動儀和鐘表的啟發,就想做一個永和宮狀態表出來。這個代表她的小人,正是按照一天十二個時辰來慢慢走動的。
橫豎她的生活很規律。
哪個時辰起床,哪個時辰出門去像太後皇後請安,及至料理宮務,入寢,都有差不多的時刻,日複一日。
皇上看了半晌,忍不住笑了。
這小人隻有不到自己一指高。
這不是重點,皇上見過西洋音樂盒裡的小人,雖然也是小小一個但惟妙惟肖,不像這個,頭身比例都不對,是個頭身,圓乎乎的小腦袋和臉,像是頂了一隻包子。
皇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又對薑恒道:“造辦處怎麼將你做成這樣?”
其實這是薑恒自己想要的卡通Q版的自己,此時皇上問起,就笑道:“宮裡不是忌諱做偶人等物?尤其是越像越忌諱。此物雖不是木偶布人,但臣妾想著既然代表自身,倒是不好做的太像。”
從她說到忌諱起,皇上已經在點頭了:“這很是。”
然後又左右踱了幾步,全方位立體無死角細看了金子打的拇指姑娘,笑道:“這樣也有趣。”
皇上又試著伸手去推動小人,隻聽機擴響動,小人隨著皇上的手指被推出了‘永和宮’書房,一路又被推到正殿院落。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兩扇被漆成紅色的大門,不,小門洞開,小人滑出了永和宮外。
而門外就隻有一圈凹槽,薑恒就看著‘自己’在門口轉圈。
皇上不由道:“若是有整個宮廷的圖樣……”
薑恒忙替造辦處告饒:“皇上可知,加一處機關就要多耗費幾個月——臣妾的圖紙送過去快兩年了,也隻好這樣罷了。”不是她不想把兒女和後殿加上,而是一個小人的軌跡還罷了,多加兩個,恐怕這禮物要晚十年才能送出去了。
皇上也知這樣精巧的機關製作很艱難,也便放棄了做整個皇宮地圖的想法。
又見拇指姑娘在永和宮門外開始兜圈,就問道:“朕挪動後,你這一日都在外頭轉圈?”
薑恒就給皇上指了側麵的兩根發條:一根是每晚擰十二圈,像上表一樣給動力的;另一根則是複原的,若是將小人推離了原本路線,那就擰一下,小人就會按照時辰回到預設的位置上去。
為了怕擰混了,薑恒還特意囑咐了造辦處,在日常發條頭上嵌一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綠寶石,而不太常用的複原發條上,則嵌了一枚晶紅色的寶石。
“皇上日理萬機,便找個妥帖的宮人,每晚擰一遍發條就是了。”
屋角處站著的蘇公公,雖然沒有抬頭,但還是露出了‘舍我其誰’的小表情:皇上心裡妥帖的宮人,那不就是我獨一無二的蘇培盛嗎!不然這養心殿還有誰?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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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公並沒有獲得發條權。
起碼皇上在宮裡的時候,他一點挨不上發條。
養心殿書房最裡頭,有一間小暗間,倒不是藏什麼機密東西的,而是皇上用來短暫小憩的——午歇或是累了想略微躺躺時,皇上覺得回後殿寢宮折騰一趟著實麻煩且浪費時間,索性就在書房後麵開辟了一間暗室,偶然歇上個一刻半刻。
屋子小小的,裡麵隻有一張榻並一桌一椅,桌子上會簡單擺一些應季的綠植,皇上用來放鬆眼睛。
但自從這‘永和宮擺件’到了,植物們統統就到地上住去了。
皇上還特意讓造辦處做了個大小合適的玻璃罩子,平常就將這‘永和宮’罩起來,隻有擰發條和清掃的時候,才會把罩子拿下來。
蘇公公有點鬱悶:他不但沒有得到擰發條的重任,甚至連清掃的工作都沒有得到!
皇上令人做了一套小的毛撣子並細塵巾等物,隔差五自己拿著巴掌大小的鵝毛撣子輕輕撣一遍浮灰——其實因摘掉玻璃罩子的時候很少,根本沒有什麼浮灰,皇上這種清掃行為更像是一種放鬆的活動。
到了冬天,皇上摸著金子打的小人發涼,也不管人家本來身上就自帶金銀雕琢出來的衣裳,還是讓針工局做了些拇指尺寸的大毛鬥篷。
針工局:要不是萬歲爺親自吩咐,旁人要這種大小的衣裳,我們多少得上報慎刑司,查一查是不是有人私做人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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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很喜歡這座‘永和宮’。
人世多是不可兼得齊美之事。
他心裡很惦記永和宮,但他一日的時間就這麼多,朝上一旦忙起來,連給太後請安的時間都要壓縮成幾日一回,何況去永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