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詭辯】(1 / 2)

王梓鈞 6551 字 8個月前

含珠書院。

大樟樹下,早早就坐滿了學生。

想去打工的兩個秀才,也準備聽完了辯論會再走。

多稀奇啊,多熱鬨啊,一輩子都難遇上。

秀才、童生和學童,大都抱著看戲的心態。老師們則自恃身份,不願跟一個童生辯論,輸了肯定顏麵掃地,贏了也沒啥好處可拿。

隻有少數假道學,此刻躍躍欲試,想給趙瀚一個深刻教訓。

“前輩請。”

“朋友先請。”

龐春來與鄭仲夔並肩而來,這兩人一見如故,三天時間就交情頗深。

餘姚秀才朱之瑜,也沒有跟著蔡懋德,獨自一人挎劍到場,坐在大樟樹下悠閒看書等待。

“謔,來了個服妖!”

“簡直有辱斯文!”

“那不是暢懷兄嗎?幾年不見,竟變得喜穿異裝?”

“……”

辯會現場突然沸騰,卻是費如飴閃亮登場,瞬間吸引所有人目光,成為整個書院最靚的崽。

服妖!

從漢代到清朝,每當禮樂崩壞,必有服妖現世。

如今,許多大臣也是服妖,而且還拿節儉當借口。他們的朝服腰帶,按製必須用皮革,卻換成筍殼材質,就為了圖個輕便——腰帶是鬆垮的,沒有束縛功能,外麵裹著青綾,不怕筍殼被崩斷。

麵對師生的指點議論,費如飴不以為恥,反而刻意放慢腳步,好讓人欣賞自己的風姿美儀。

這是來自蘇州的時尚,一群鄉巴佬懂得什麼?

走到趙瀚麵前,費如飴微笑道:“子曰,你可準備好了?”

趙瀚頓時菊花一緊,退後抱拳:“多謝暢懷兄關心,小弟儘力而已。”

看到趙瀚的下意識反應,費如飴感到很憂傷,如此翩翩美少年,怎就抗拒自己呢?

他又往趙瀚的身邊掃去,費如鶴太過健壯,費元鑒長相平平……咦,費如飴突然死盯著費純,這個小廝也長得不賴嘛。

費純被看得頭皮發麻,橫步移到費如鶴身後。

就在此時,費元祿、蔡懋德聯袂而出。

大樟樹下有幾把椅子,費元祿微笑道:“督學請上座。”

“如此,卻之不恭。”蔡懋德坐在最中間一把。

費元祿朗聲說道:“書院有一狂生費瀚,撰文鼓吹邪論,已激起師生義憤。國朝優待士子,不以言獲罪,書院亦然也。今日舉行辯會,書院師生可輪番質詢,務必要糾正此童生之偏頗……江西督學蔡公,屈尊紆貴,駕臨含珠書院,此為全院師生之幸事。便請蔡公,擔任今日辯會的總裁。”

蔡懋德緩緩起身,朝四下作揖:“諸君,幸會!四百餘年前,朱子與二陸辯於鵝湖,此謂‘鵝湖之辯’也。今日效仿先賢,可稱‘含珠之辯’。君子和而不同,不論誰勝誰負,都莫要傷了和氣。勝者,當戒驕戒操,恪守本心,探求天理;敗者,亦不可沮喪氣餒,更應勇猛精進學問。”

鵝湖之辯,在中國思想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深遠的意義,其影響力一直延續到民國。

當時,朱熹的理學,對陣陸九淵、陸九齡的心學。

朱熹主張多讀書,多觀察事物,多與人交流,如此才能總結經驗,通過格物致知來領悟天理。

二陸主張先立誌,體認本心,心就是理。遵從誌向和本心,不被外物所乾擾,再去觀察世界、改造世界。

沒有誰對誰錯,若讓普通人實踐起來,理學容易隨波逐流、同流合汙,心學容易脫離現實、狂妄極端。

“費瀚是誰?”蔡懋德突然問。

趙瀚走到辯場中央,拱手作揖:“晚生拜見督學。”

蔡懋德微笑詢問:“年方幾何?”

趙瀚回答:“虛歲十五。”

蔡懋德又問道:“你那些異論,是老師教授的?”

趙瀚回答:“古今聖賢皆吾師也。”

“哈哈,”蔡懋德被逗笑了,“小小年紀,果然狂妄,吾拭目以待!”

趙瀚說道:“自當竭力爭辯。”

蔡懋德對眾人說:“今日之辯,天下人是否生而平等。費瀚,你來闡述自己的論調吧。”

趙瀚負手而立,朗聲說道:“不必再闡述,文章裡已經寫得明白。誰還有疑問,說出來便是,吾自會解答。”

狂妄至極!

“好,”蔡懋德宣布說,“先來討論男女平等。誰欲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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