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茶的丫鬟,端著托盤離開,快步跑去見黃老爺。
一番訴說,黃老爺心生怒火,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可又有些自卑,他在村鎮住了大半輩子,還真的不配給豪商們提鞋。
黃老爺不敢再怠慢,快步來到廳堂,抱拳笑道:“鄙人黃遵道,字持正。哈哈,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趙瀚也起身拱手,用倨傲的語氣說謙虛話:“哪裡哪裡,在下初來乍到,一切還要仰仗黃老爺。”
“不敢稱老爺,閣下喚我一聲員外便是,”黃遵道問道,“還沒請教閣下名諱?”
趙瀚自報家門道:“吉水秀才趙言,字子曰。”
黃遵道更加自卑,他雖然六十多歲了,卻還隻是一個童生。
整個大明,江西進士最多。
整個江西,吉安進士最多。
黃遵道生在吉安府的偏遠農村,教育資源不好,科舉壓力卻大。他這童生都是買來的,繼續買秀才實在太貴,隻能湊合著在鄉鄰麵前裝逼。
吉水同樣屬於吉安府,趙瀚自稱吉水秀才,這含金量遠超雲南、貴州的舉人。
“原來是前輩當麵,失敬,失敬。”黃遵道連忙作揖。
這是功名的較量,也是財富的較量。
一個童生麵對秀才,一個土財主麵對富商子,黃遵道真的跳不起來。
當然,如果涉及自身利益,那就又要另說一番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
“既然黃小友也是士子,那咱們就好說了,”趙瀚擺架子道,“我要在黃家鎮建貨倉,河邊的亂石荒灘,可願意賣給我?”
黃遵道驚訝道:“前輩要在這裡建貨倉?”
趙瀚突然歎氣:“我趙家在吉水也算大族,以前在福建、廣東做生意。你見過大海嗎?”
“正欲前往一觀。”黃遵道說道。
趙瀚吹牛逼道:“我家的貨物,那都是要出海的。賣給福建商賈,便是出海運去台灣、呂宋、琉球、日本。賣給廣東商賈,那就是運去泰西之地,有佛郎機,有法蘭西,有英吉利。你可聽說過這些異邦?”
黃遵道更加自卑,賠笑道:“略有耳聞。”
“可恨那些亂民!”趙瀚猛拍桌子,把茶碗蓋都拍偏了。
黃遵道隻知附近鄉鎮的事情,忙問道:“哪裡有亂民?”
趙瀚說道:“南贛、閩西皆有亂民,退則嘯聚山林,進則攻略州縣,把我趙家的商路都堵死了。這些狗入的,遇到過往客商,要強行抽取三成貨物!”
黃遵道點頭說:“這些亂民,確實該死。”
“南贛參將也是個蠢貨,剿匪好幾年,反被亂民剿得不敢出城。朝廷就該捉他下獄!”趙瀚破口大罵。
第一任南贛總兵是俞大猷,但隻要匪亂不猖獗,平常隻設一個南贛參將,南贛總兵由江西總兵兼任。
南贛巡撫也是如此,一般由江西巡撫兼任,事情鬨大了才會專設。
如今那位南贛參將,轄管範圍正是閩西和贛南,放眼望去全是農民軍……
黃遵道驚訝道:“南贛參將都不敢出城了?”
“可不是?”趙瀚冷笑。
黃遵道連忙問:“朝廷沒有派兵鎮壓?”
趙瀚歎息說:“朝廷哪裡還有兵?近年來,廣東民亂,福建民亂,江西民亂,湖廣民亂。北直、山東、河南又鬨白蓮教。陝西、山西流賊肆虐,遼東還被韃子占了,你說朝廷從哪派兵過來?”
“這這這……怎會如此?”黃遵道大驚失色。他隻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外界毫不知情,也不會跟過往客商打聽。
趙瀚又說道:“南邊的生意是沒法做了,我趙家打算走禾水,專門從贛中運貨至湖廣。我被家裡派來探路,覺得黃家鎮位置不錯,想在這裡建一個中轉貨倉。”
()“這個嘛。”
(上一章,銀兩換算錯誤。已改為:共搶到3000多兩,一邊分了1500兩。)
一旦牽扯自身利益,黃遵道就矜持起來,端起架子開始拿捏,甚至稱呼都變了:“不瞞賢弟,這河灘的亂石荒地,雖然不值幾個錢,卻是黃家各宗的共有產業。想要說服各宗,恐怕不是很容易,老夫還要慎重考慮。”
趙瀚也改變稱呼,笑道:“既然黃員外做不得主,那我就換一個地方建貨倉。告辭!”
“賢弟莫急,”黃遵道連忙勸阻,“凡事都好商量。”
趙瀚胸有成竹道:“黃家鎮雖然地處商業要道,可禾水沿岸的鄉鎮多得是!我在黃家鎮建貨倉,對於黃員外而言,可是一件大好事。貨倉一建,停駐的商賈就越多,小鎮的生意就越好,黃員外的土產不就更能賣錢了嗎?說不定,十年二十年之後,黃家鎮會變成一個大鎮!”
這大餅畫得好,黃遵道是真信了。
趙瀚又說道:“我要建貨倉,要招工人,要買石料、木料、灰漿。招哪個工,不是黃員外說了算?石料、木料、灰漿,不是從黃員外手裡買?”
對啊!
黃遵道心裡竊喜,又可以趁機賺一筆。
趙瀚手握折扇,微笑道:“河灘的荒地,又不能種糧食,黃員外若能免費送我,那就繼續談生意。若不願意,那我就去隔壁的鎮子。隻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一過,我立即走人!”
黃遵道說:“不用考慮了,隻要是不能種地的荒灘,賢弟你要多少就拿走多少。不過嘛,建貨倉的工人、材料,都由我來負責。如何?”
“哈哈,成交!”趙瀚大笑。
這不就上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