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這邊,瑞金農民軍依舊存在,隻要他們不攻打縣城,就沒有官兵出城去清剿。
江西巡撫解學龍,還在忙著修滕王閣。
滕王閣已經快要竣工了,非但如此,他還在旁邊修建亭閣,作為士子名流的聚會場所。
文人們忙著拍馬屁,稱頌解巡撫振興文脈,大讚其捐贈俸祿的無私義舉——巡撫大人為了重修滕王閣,把自己全年俸祿都捐出來了。
被征來修建滕王閣的役工,由於沒有工錢可拿,還要自帶糧食工具,又被官吏克扣夥食,差點釀成暴動!
江西督學蔡懋德,引用“格位論”來解釋《拔本塞源論》,被諸多士子奉為心學大儒,名聲甚至傳到江左諸府。
“格位論”因此得到士紳認可,刻意忽略對下平等,隻是強調對上平等,商賈們更是自發掏錢進行宣傳。
吉安知府、廬陵知縣,忙著送秀才去鄉試,完全把武興鎮的民亂給忘了……
武興鎮又是另一番景象,雖然五月份遇到乾旱,但旱情並不嚴重。
而且,趙瀚開放水渠,讓農民隨便使用。距離水渠較遠的田地,還讓農民互助幫忙挑水,沒有受到太大的旱災影響。
放眼望去,一片豐收景象!
等新稻晾曬完畢,趙瀚也不派人催賦,隻讓四個村長帶頭,主動挑自家糧食到鎮公所。
農民們暗中觀察,發現真的沒有征收火耗,也沒有征收雜派和遼餉。而且,是按照萬曆年間的標準征糧,還不使用特製的大鬥坑害百姓。
漸漸的,有農民主動把田賦送來,待遇居然跟四個村長一樣。
全鎮轟動!
陳茂生、費純累得腰酸背痛,派人來叫苦:“鎮長,送糧的百姓太多,能不能再調撥一些人手?”
沒辦法,隻能招人。
私塾裡的兩個塾師,自耕農和小地主家的士子,都被臨時征召過來乾活,承諾每天給他們發工錢。
黃順德家裡是自耕農,若論血緣,屬於黃老爺的堂侄。
這貨一直考不上秀才,又沒錢到縣城繼續深造,隻能窩在家裡勤奮讀書。
對於趙瀚,黃順德恨到了骨子裡,但他又不敢逃離本鎮,害怕自家土地被收走。
可一邊恨著趙瀚,又一邊主動登記造冊,變相承認趙瀚的統治地位——隻為領取趙老爺發放的陳糧。
被召去鎮公所做臨時工,黃順德同樣矛盾得很。
他不願給反賊做事,又惦記反賊給的工錢,扭扭捏捏隻能硬著頭皮去了。
隔得老遠,黃順德就目瞪口呆。
隻見鎮公所大門外,全是排隊等待征糧的百姓。他們挑著新收的稻穀而來,臉上沒有繳納賦稅的愁苦,反而一個個興高采烈,等候期間還有說有笑,甚至有人唱起了黃色小曲。
黃順德茫然走到征糧點,立即有人喊道:“昭義兄,快快過來幫忙!”
黃順德認得此人,一個學童而已,連童生都沒考上。隻因順從反賊,居然做了武興鎮的刑科科長。
“就來。”黃順德應道,倨傲邁步過去。
武興鎮僅有兩個秀才,一個是黃老爺的幼子,如今躲在縣城不敢回來。一個是黃二爺的孫子,已經被暴民給殺了。
黃順德自動晉級為最高學曆者,他是童生,傲視全鎮!
這貨沒有立即開始乾活,而是翻閱征糧冊子,很快就驚呼道:“我家的應征糧額,怎高出這許多!”
那個學童出身的科長笑道:“鎮長說了,不出壯丁編練團勇,全家就按老規矩課稅。”
黃順德心頭滴血,問道:“若現在出壯丁,是否還來得及?”
“我不曉得,你得去問鎮長。”學童科長笑道,言語間有些幸災樂禍。
黃順德立即跑進公所,順利獲得召見。他不敢怠慢,規規矩矩作揖:“趙……鎮長,我家現在出壯丁練勇,今年的夏糧能否一視同仁?”
“可以,隻要出了壯丁練兵,那咱們都是自己人。”趙瀚笑著說。
黃順德告退之後,瘋狂往家裡跑,讓自己的哥哥趕緊去參軍。
什麼從賊,已經顧不得了。
反正他隻是童生,朝廷也沒有優待,考功名更看不到半分希望,還不如現在少納糧得到實惠。
以往年月,官府不斷催收,幾個月都征不齊的夏糧,如今幾天時間就全部搞定。
而且,還是農民主動納糧,主動把糧食挑到鎮公所!
大哥參軍,自己做公所臨時工,家裡比以往少納了田賦,黃順德飛快扭轉自己的觀念。
反正已經從賊,不如從得徹底一些。
“你想當官?”趙瀚笑問。
黃順德義正辭嚴道:“晚生並非貪圖高官厚祿,隻因仰慕鎮長德行威嚴。而今貪官橫行,汙吏遍地,惟鎮長清廉愛民。納糧一事,令晚生歎為觀止,願為鎮長驅馳效力!”
“哈哈,那就任命你為武興鎮團勇營主簿。”趙瀚當場收下。
黃順德臉色一變,連忙作揖掩飾:“得鎮長器重,晚生必定鞠躬儘瘁以報大恩!”
黃順德想做文職,今後方便投降官兵。
可趙瀚卻給個軍中文職,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職務,恐怕將被官府列入主要反賊名單。
而且,這貨是自耕農出身,不受佃戶們認可,他若貪汙很容易暴露,反而比佃戶出身的更好用。
趙瀚說道:“既然到了軍中,那就以軍職相稱。我是團勇營總隊長,你呼我總隊長也可,呼我總長也可,莫要再叫鎮長和老爺。”
“謝過總長!”黃順德連忙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