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的什麼貨?”婁氏追問。
費純說道:“販賣漆器。”
婁氏冷笑:“從哪裡進貨,販運到哪裡?進價幾何?售價幾何?”
費純被問得有些懵,想要繼續編造謊言,卻又覺得無法騙過婁氏。
見費純說不出來,婁氏歎息道:“說吧,你們究竟在做甚大事,就算是造反我也撐得住。”
費純隻能說:“回稟夫人,我們就是在造反。”
婁氏渾身一軟,迎春連忙扶住。
緩了好久,婁氏聲音顫抖道:“果然做得好大事,你們真是在……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費純嘀咕道:“夫人,大明沒救了,咱們造反能成的。”
“你說能成便能成?就是你跟趙瀚,把少爺帶壞了!”婁氏緊握雙拳,已經憤怒到極點。
費純索性豁出去,跪直了腰杆說:“夫人,如今咱們已有半縣之地,連巡撫都兵敗自殺了,知府、知縣被殺個乾淨。就連……就連吉水李先生,現在都是咱們的人。李先生做過兵部尚書,他都願意從賊,咱們可不是小打小鬨。”
“那廬陵巨寇趙言,居然是趙瀚?”婁氏驚問道,顯然趙言的威名已傳至鉛山。
費純說道:“海捕文書排第二的趙堯年,便是少爺。”
“夫人!”
迎春焦急大喊,卻是婁氏暈倒了。
內院裡雞飛狗跳,折騰好一陣,婁氏終於幽幽醒來。
她勒令迎春不得多嘴,又屏退其他家奴,隻留下費純和費如蘭。
費純說道:“夫人,事情既已做下,是怎也不可能收手的。”
婁氏歎息:“你們這是要連累費家,讓整個費氏抄家滅族啊!”
“夫人,李尚書都願從賊,難道他也糊塗嗎?”費純忍不住反駁。
婁氏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你們還想改朝換代不成?”
費純說道:“隻求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瀚哥兒果真好誌向。”婁氏苦笑連連,臉上全是悲涼之色。
費純突然豪氣乾雲道:“好教夫人知曉,若是瀚哥願意,此時可儘收吉安府。咱們已有精兵數千,官府如果敢翻臉,半個江西也可拿下!”
“你倒是長本事了!”婁氏咬牙切齒道。
費純猛地站起:“夫人,我如今掌管錢糧,也算一號人物。”
“好,很好,”婁氏怒極而笑,“你們都很好,我真是看走眼了!”
費純拱手道:“夫人且稍待,兩三年內,瀚哥必定拿下整個江西,到時候費家也可以跟著沾光。此非妄言,夫人也知瀚哥性情,他可不是什麼傻子。”
這話讓婁氏稍微冷靜,開始思考得失利弊。
她隻有一個獨子,既然兒子做了反賊,婁氏也得豁出去了。
什麼忠君愛國,那都是扯淡,都不如自己的兒子重要!
苦思良久,婁氏問道:“瀚哥兒是賊首?”
費純知道說不清楚,隻撿婁氏能懂的說:“瀚哥兒便如太祖皇帝,少爺便如徐達,龐先生是劉伯溫,李尚書是李善長。”
婁氏又問:“官府真拿你們沒辦法?”
費純笑道:“吉安府、廬陵縣,當官的都被殺絕了,江西巡撫也兵敗死了,除非朝廷調集數省大軍圍剿,否則江西沒有誰敢出兵!”
這話婁氏相信,江西以前也鬨過亂子,都是調集數省大軍征繳。
其中,廣西狼兵威震江西,至今還留下無數傳說,比如廣西兵愛吃人之類的。
都不是什麼好名聲,廣西狼兵進入江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個縣一個縣的淪為白地。
以至於,之後江西出現反賊,能不讓朝廷知道,就儘量不讓朝廷知道,生怕又有外省官兵跑來征繳。
婁氏躊躇不定,又問:“李尚書也投靠你們了?”
“千真萬確。”費純說道。
李邦華在江西名氣很大,含珠書院曾多次聘請,都沒法把李邦華請來鉛山教書。
婁氏覺得趙瀚、費如鶴不靠譜,卻覺得李邦華比較靠譜。
突然,婁氏對女兒說:“你的瀚哥兒,帶著你弟弟做反賊了。你是什麼想法?”
費如蘭的腦子有些亂,甚至不知如何開口,隻一直站在旁邊聆聽。
“你可願嫁去廬陵?”婁氏乾脆敞開了問。
費如蘭欲言又止,她心裡糾結得很。
婁氏說道:“你跟著費純去廬陵吧,等瀚哥兒殺回鉛山,我再給你補上嫁妝。”
婁氏做出這種選擇,純粹是為了兒子。
既然兒子做反賊,她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但凡多一個兒子,婁氏都不會如此,權當生了一個孽種出來。
可惜,她隻有一個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