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仁說道:“要不,我跟徐穎先去,把家人留在鉛山?”
“把家人留下,你們放心嗎?”費純忽悠道,“少爺跟瀚哥兒,在九江置了好多地,一家給你們分幾十畝也無所謂!”
劉子仁躊躇道:“可地裡已經種下糧食,如何離得了人?”
費純笑著說:“你們種的那些地,交了租子和雜攤,還能剩下幾鬥?放心,去了九江之後,會給你們發糧食的。”
兩人回家一說,都忍不住土地誘惑,決定舉家搬去九江那邊。
他們不相信費如鶴,卻相信趙瀚能履行承諾。
稀裡糊塗,兩家人就上了賊船。
此次出行,婁氏還派了一條船,對外宣稱費如蘭回外婆家探親。又說費如鶴跟著表兄,在九江做生意賺了大錢,以此來掩蓋費如鶴的去向。
把徐、劉兩家接上,船剛過河口鎮時,費元鑒突然在岸邊招手。
這廝上船之後,直接問道:“我聽說,如鶴在九江做了大生意?”
“你都知道了?”費純驚訝道。
費元鑒笑道:“整個費氏都傳遍了,婁夫人逢人便說此事。”
好嘛,婁氏也是煞費苦心,生怕兒子被懷疑是反賊。
不等費純再開口,費元鑒便說:“我今年又沒考上秀才,估計也考不上了,索性投奔如鶴他們。我娘(陳氏)也說,去九江見見世麵更好,闖蕩一年再回來娶親立業。”
“那正好,少爺缺人手呢。”費純心中暗笑:你若去了,估計一年半載可回不來。
於是乎,費元鑒、費瑜主仆二人,也主動踏上了賊船。
眾人順著信江而下,很快走支流去南昌。
徐穎和劉子仁,都辨不清方向。
隻有費元鑒提出疑惑:“這似乎走錯了啊。”
費純解釋說:“都昌縣有反賊作亂,鄱陽湖裡的水匪也造反了,隻能從南昌那邊繞贛江而上。”
“原來如此。”費元鑒立即信了,因為都是實情。
來到南昌之後,費純把眾人叫進艙裡吃飯,趁機讓船工往南邊航行。
連續趕路數日,眾人都開始迷糊,怎還沒有到九江?但他們沒出過遠門,也不知道九江有多遠,隻能把疑惑藏在肚子裡。
直至駛入禾瀘水,費元鑒終於忍不住:“不是進鄱陽湖嗎?怎進了一條小河!”
“請裡麵說話。”費純微微一笑,把劉子仁、徐穎也請進去。
費如蘭就坐在艙內,起身行禮:“三位相公萬福,我是瀚哥兒的發妻費如蘭。”
趙瀚結婚了?
聽這名字,還是費家小姐。
麵對女眷,三人不敢怠慢,紛紛稱呼弟妹。
費元鑒忍不住問:“弟妹是費家哪房的?”
古代閨名秘不示人,就連費元鑒,都沒聽說過費如蘭的名字。而且,閨閣女子出門,多半戴著麵紗,也沒人見過費如蘭的真麵目。
費如蘭回答說:“如鶴是我弟弟。”
“原來是鵝湖大小姐,”費元鑒笑道,“聽婁夫人說,遣了長女去九江探親,原來一直都在這條船上。”
費如蘭微笑道:“費純言語,兩日之內,便能到永陽鎮。”
徐穎迷惑道:“哪個永陽鎮?”
“廬陵縣永陽鎮,”費如蘭說完便問,“三位相公,可曾知道廬陵巨寇趙言?”
劉子仁點頭道:“聽說了,傳聞趙言此人,身長八尺,力可扛鼎,且文武全才。隻因屢試不第,厭惡貪官汙吏,便率眾做了反賊。可惜,可歎啊!”
費元鑒也道聽讀說開始瞎扯:“我聽說這趙言,麾下有一百單八將,皆為江西綠林豪俠。有個叫趙堯年的,會武當梯雲縱功夫,左腳踩著右腳,嗖的便跳上吉安府城,將城中官吏殺個乾乾淨淨。”
好嘛,《射雕英雄傳》看來已經傳開,梯雲縱功夫也廣為人知了。
就是不曉得,趙瀚手下有哪個會降龍十八掌。
突然,徐穎開口問道:“巨寇趙言,該不會字子曰吧?”
劉子仁、費元鑒驚駭莫名,麵麵相覷。
費如蘭有些無奈,隨即擠出笑容:“巨寇趙言,正是字子曰。”
“那趙堯年,便是如鶴少爺?”徐穎又問。
“徐相公又猜對了。”費如蘭道。
“唉!”
徐穎緩緩坐下,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一聽說巨寇趙言,就覺得該是濯塵。他跟先生(龐春來),早就想著要造反了,遲早是有這麼一天的。”說著說著,徐穎苦笑起來,“我剛考上秀才呢,說不定還能中舉。”
劉子仁瘋狂撓頭,在艙內走來走去:“何必呢,這可是殺頭的買賣。”
居然是費元鑒拍桌子說:“反了就反了。正好我考不上秀才,家裡隻剩千餘畝地,買官還得先捐貢(國子監捐生),不如造反大乾一場!”
費如蘭再次欠身行禮:“外子做得糊塗事,又騙了三位從賊,我這廂給大家賠不是。”
“罷了罷了,”劉子仁沉默片刻,歎息道,“今年鉛山鬨教亂,地主們都加租子,又碰上了春旱,橫豎是過不下去的。便是不從賊,我怕也得去做土匪。”
徐穎沉默,沒有表態。
事實上,早在登船之前,他就已經有所猜測。但龐春來和趙瀚,都對他有大恩,這一趟無非是去報恩的。
三人拜彆費如蘭,結伴離開臥艙。
等他們走了,費如蘭卻在歎氣。她不想做賊婆子,隻願家裡有幾百畝地,養一些丫鬟小廝,跟丈夫平平靜靜過日子。
可到了這個地步,她又有什麼選擇?
不但要屈身做賊婆,還得為丈夫安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