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李鳳來一個商賈,都知道把兒子送來做人質。從南昌、豐城過來投奔的士子,也半路抓了總兵楊嘉謨做投名狀。
唯有那王廷試,啥都不表示,做事畏頭畏尾不肯豁出去。
龐春來突然說:“楊嘉謨養了半年,也費了不少米糧,是時候該砍了。”
李邦華搖頭道:“沒用的,這種小伎倆,不可能激怒朱燮元。”
“不管有用沒用,砍了再說。”龐春來笑道。
趙瀚突然說:“從這些情報來看,朱燮元的性格極為謹慎。把楊嘉謨的人頭送去,非但不會激怒他出兵,反而會覺得這是咱們的激將之策,他肯定堅守南昌練兵不出來打仗。”
“拖下去我軍占優。”李邦華說道。
雖然雙方都在發展,但趙瀚明顯發展得更快,特彆是軍械裝備一直在生產。
根據徐穎送來的情報,南昌兵器所也在擴大規模,可論規模和生產效率,都遠遠不如反賊這邊。
“拖下去肯定我們贏,但總被官兵包圍也不是個事兒,”趙瀚笑道,“我的意思,把楊嘉謨的人頭送去,嚇得朱燮元老老實實在南昌練兵。咱們趁機出兵贛州,先解決那裡的福建兵再說。”
李邦華堅決反對:“我不同意出兵贛州,萬安乃天險之地,我軍隻須以少量士卒,駐守在萬安縣城,就能阻擋數萬官兵。攻下贛州之後,反而得派更多兵力駐守,以防備隨時可能回來的兩廣官兵。”
龐春來附和道:“我同意孟暗先生的看法,對我軍最有利之策略,是以少量部隊防守萬安、萍鄉、永新,借助山水地形,擋住兩廣、福建、湖廣之官兵。如此,可從容調動主力,引誘南昌的江西官兵進行決戰!”
李邦華繼續說:“我了解崇禎的性格,他容許地方督撫拖延時間,甚至拖兩三年都可以,隻要局勢不繼續惡化便可。但是,崇禎不容於督撫大敗,不容於局勢繼續惡化。我軍隻須大勝朱燮元一場,這位總督估計就官位不保了。”
“一旦撤換朱燮元,朝廷哪還有得力大員派來做總督?”龐春來笑道,“到時候,全盤皆活。”
趙瀚搖頭歎息,如今已是崇禎九年,如果按照原有曆史進程,再過八年崇禎就上吊了。
而自己,依舊窩在江西,哪有時間慢慢跟朱燮元磨蹭?
趙瀚說道:“咱們是爭天下,不能寄希望於皇帝昏庸、官府無能。朱燮元短期內按兵不動,一動肯定就是三麵夾擊。咱們得主動出擊,先擊破一路官兵!去年開始散播的謠言,半年時間肯定已經發酵,福建兵內部混亂、將帥不合,當可趁機一戰而勝!”
龐春來、李邦華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無奈。
他們選擇最穩妥的法子,趙瀚偏偏要去冒險,而真正做主的隻能是趙瀚。
以趙瀚的性格,一旦做出決定,旁人再怎麼勸都沒用。
數日之後,南昌城門。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擺在門外道路的正中央,還壓著一張連四紙。上書: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朱督師笑納。
很快就有人認出,這是前任江西總兵楊嘉謨的頭顱。
南昌官員和士兵都大驚失色,全城戒嚴,以為趙瀚要帶兵打來了。
朱燮元安撫眾人說:“趙賊不敢強攻南昌,意圖激我出兵決戰。本督自是要出兵的,但此時練兵未成,湖廣南路的官兵也敢開始招募。諸君勿憂,待到時機成熟,定然三路齊發,以雷霆之勢圍剿趙賊!”
隨即,朱燮元約束部將,不可越界劫掠豐城縣,同時派出探子觀察反賊動向。
很快他就得到消息,趙瀚大張旗鼓派水師南下,豐城、清江二縣的大同兵,反而銷聲匿跡,似乎全都被調去打贛州了。
這讓朱燮元驚疑不定,不曉得趙瀚在故意引誘自己出兵,還是真的集中全力去打贛州。
兩樣都有!
趙瀚正在運兵去萬安縣集結,但北方諸縣大軍未動,而且隨時可以招募農兵作戰。
若朱燮元按兵不動,趙瀚就去打贛州的福建兵。
若朱燮元膽敢出兵,趙瀚立即讓水師返回,招募北方諸縣農兵,配合正規軍跟官府打決戰!
這其實屬於陽謀,朱燮元很快就想明白了,趙賊仗著官兵準備不足,逼著他做出某種艱難抉擇。
朱燮元選擇繼續練兵,他隻能相信鄒維璉,能夠固守贛州城不敗。
贛州城雄偉堅固,趙瀚當然不可能強攻,也沒想著真把那裡打下來——打下贛州,反而不利於防守南麵地盤。
趙瀚不斷的運兵運糧,在贛州府的鵝公山下紮營,與贛州城隔江對峙。
鄒維璉趕緊把福建兵主力,收回贛州城內。他也不是啥事兒沒乾,已經打造了幾百條小舢板,連桐油都懶得刷,全是一次性的火攻船隻。
一旦找準機會,就把趙瀚的水師燒個精光!
至於老丈人費映環,今年冬天就去福建了。他身為福建的知州,不可能一直留在江西,否則必然引起鄒維璉的懷疑。
詭異的是,趙瀚來到贛州之後,水師和陸軍都沒怎麼動。
而是帶來大量農會骨乾,在小股部隊的保護下,深入鄉村組建本地農會。暫時不急著分田,因為基層官員不夠,隻是組建農會扛租抗稅,同時幫助本地農民訓練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