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費如飴跑來找趙瀚,在了解一番近況之後,被趙瀚扔給宋應星做助手。
趙瀚說道:“工務司的事務,一直是田有年代理,我決定把他提拔為掌司。”
“總鎮不必問我,我是不會介意的。”宋應星笑道。他現在過得很充實,整天帶著工匠搞研發,甚至兵器所的日常事務都交給心腹管理。
宋應星不計較,趙瀚卻必須安撫:“你也依舊是掌司,但主管事務不同。此為特例,今後不會再有。”
宋應星拱手道:“多謝總鎮掛懷。”
“你看看這個。”趙瀚拋過去一枚銀元。
這是一枚西班牙八裡爾銀幣,字麵一側為“8”,字麵另一側為“p”,連起來其實就是“8比索”。
這種銀幣,在浙江、福建、廣東大量存在。商賈尤其喜歡使用,因為有固定麵額,交易時不必再給銀子稱重。
大明朝廷為什麼不鑄造銀幣?
因為朱元璋有規定,金銀不得用於鑄錢!
銀錠不是錢,至少法律層麵不是。
偏偏張居正改革之後,大明征收賦稅,隻收銀子,不收銅錢。
宋應星問道:“總鎮欲鑄銀幣?”
“有這個打算。”趙瀚點頭說。
宋應星把玩著西班牙銀幣,評價道:“此錢品相低劣,咱們若是鑄造銀幣,應當做得更精美一些。”
西班牙銀元,品相確實低劣,千萬不要代入清末那種。
此時的西班牙銀元,含銀量非常高,雜質填充非常少。這是為了鑄造方便,銀子越純就越軟,很垃圾的機器都能完成壓製。
但壓出來的銀幣,不能保證是完美的圓形,甚至還有沒壓平的各種縫隙和裂口。
再經過長時間的使用,質地柔軟的銀幣,就被碰撞得更不成樣子。
宋應星手裡這枚銀幣,已經變成不規則橢圓形。
趙瀚對宋應星說:“這種銀幣,並非鑄造而成,而是用機械壓製而成。我希望能做出一種機器,錘壓出更硬的銀幣。”
宋應星道:“想要銀子變硬,就得添加許多雜質,老百姓會認嗎?”
“會認的,”趙瀚說道,“在銀幣中添加雜質,其好處有三。第一,讓銀幣更精美,使用久了也不易變形;第二,能靠著鑄幣,獲得更多收入,賺的就是雜質差價;第三,防止百姓刮去銀邊,你手中那枚銀幣,外麵那一圈都被刮沒了。”
永遠彆小看百姓對錢的熱愛,彆說銀元刮邊,銅錢他們都刮。
嘉靖通寶有幾款質量上乘,經常被刮去銅錢邊緣。主要是非法商賈刮的,刮下來之後,把銅熔了拿去乾其他事。
在銀幣當中添加更多雜質,可以有效防止銀幣刮損:一是質地變硬不好刮。二是雜質太多,刮下來還得重煉。大大降低非法利潤。
宋應星點頭道:“我回去便組織人手研製壓幣機。”
趙瀚說道:“江西水網縱橫,最好能做出水力壓幣機。今後不止壓製銀幣,我還想壓製銅幣。大明銅錢太混亂了,至少得占了半壁江山,才能著手改革幣值,到時候壓幣機有大用處。我要用銅幣逐步代替銅錢!”
宋應星感覺意義重大,頓時站起來拱手:“一定竭儘全力。”
趙瀚一聲歎息,心裡盼著早點拿下廣東。
廣東帶來的意義,不僅可以插手海貿,而且可以緩解銀荒。
從明中期開始,白銀大量流入中國。
究竟有沒有通貨膨脹,這個事情很難說,因為那時的大明經濟也在高速發展,物價上升是肯定的。特彆是江南諸府,社會經濟不斷增漲,物價不漲反而有問題。
這些白銀,很多都流進富商的地窖,也促進了江南諸府的工商業升級。
而張居正改革之後,白銀非但沒有通貨膨脹,反而在全國各地出現缺口,因為官府收稅隻收銀子了。
到了明末,西班牙帝國衰落,白銀流入減少,如今普遍銀荒。
一方麵白銀稀缺,一方麵銅錢濫造,導致白銀與銅錢的兌換比例越來越離譜。
後世有人統計,僅崇禎四年,從菲律賓輸入澳門的白銀,就高達1400萬兩。且不論數據真假,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澳門是大明最主要的白銀輸入地。
隻要占據廣州,趙瀚治下的銀荒就能緩解,崇禎濫發銅錢的影響也能稍微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