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逃和西躥的要道,全都加強警戒,盤查一切來往商旅。
不管是李鵠翀逃亡哈密、青海,還是逃向河套草原,肯定被迅速搜查出來。他有一隻小臂,齊肘而斷,實在是太好認了。
按照李鵠翀的原定計劃, 事發之後的最佳方案,就是往北或往西逃。但俞憲的突然自首,完全打亂了他的部署,於是立即啟動備用方案,直接從終南山遛往漢中盆地。
這是一條死路,到漢中之後,不可能直接逃到青海。
要麼去湖北,要麼去四川,要麼重新回陝西。漢中到青海最近的路線,是從陳倉道北上,而陳倉道出去正好是秦州(天水),江良的大軍駐紮在那裡呢。
所以,李鵠翀到漢中盆地之後,隻能先找地方躲起來,等官府鬆懈以後再尋機出逃。
李鵠翀的山麓彆墅, 挨著峪穀道不遠。
這條通道, 唐宋時僅是山間小徑,元代才正式辟為驛道, 在明代又繼續拓寬,已經可以供商旅通行。
群山之間,足足四十多人的隊伍,通過秦嶺各個峪口,自西北向東南而去。
有男有女, 除了丫鬟奴仆之外,甚至還有兩個李鵠翀的心腹巡檢兵。
李鵠翀的錢財, 早就熔成了金餅子,體積較小方便攜帶。這些金餅, 藏在真正的貨物當中,一般情況下不會出問題。因為走峪穀道的商旅本很少,中途隻有乾佑關這一處關卡,他們對往北的商旅查得很嚴(可能會走私),對南下的商旅就鬆懈得多了。
連續穿過兩個峪口之後,清晨醒來,楊斌陰沉著臉, 找到李鵠翀:“姑丈,不見了兩個家奴。一男一女, 可能是結夥跑了, 剛才我清點金子,發現少了一塊金餅子。”
李鵠翀生氣道:“每天傍晚, 不是都要收攏清點金子嗎?”
楊斌解釋:“昨天實在太累,傍晚清點時疏忽了。”
李鵠翀很想怒斥一番,但還是忍下來,這個時候不能再發生矛盾。
楊斌道:“姑丈,咱們剛動身時,就有家奴偷跑,估計已經去報官。如今又跑了兩個家奴,怕是咱們還沒到嘉佑關,官兵就已經追上來!”
“這兩個逃奴不會報官,他們偷了金子,肯定藏起來自己花,”李鵠翀思慮道,“不過官兵確實可能追來,繼續南逃不是個辦法。我們帶著貨物走山道,而官兵卻輕裝趕路,肯定能在半路追上咱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秦嶺裡麵,彆的沒有,藏身之處多得很。
他們又帶著不少糧食和食鹽,在山裡藏一年都沒問題。
繼續趕路一陣,李鵠翀命令牽著騾馬上山。他甚至親自走在最後,處理腳印和踩亂的雜草。
在山嶺中艱難行走一日,竟然發現些破房子。
那些房子,本是驛道沿線山穀中的村民,為了躲避流寇和大明官兵,舍棄家園搬到山嶺上建造的。大同新朝收複陝西,山民們出來買鹽時,漸漸知悉新朝政策,於是又陸陸續續搬遷回去,畢竟山穀中的土地更肥沃。
房子裡空無一人,李鵠翀下令打掃乾淨,又把所有金子和物資收攏,防止有人帶著財貨跑路。
怎麼可能不跑?
這些前朝秦王府的家奴,大同新朝給他們落籍分田,本來是可以老老實實種地的。他們覺得種地太苦,也覺得自己不會,好逸惡勞才繼續李鵠翀當家奴,如今又哪裡願意跟著李鵠翀逃難吃苦?
當天就有兩個家奴,被李鵠翀派去撿柴,撿著撿著就撒丫子開溜。
得知消息的李鵠翀,頓時萬念俱灰。
曾幾何時,麵對諸多奴仆的奉承伺候,他還真把自己當成王爺了。那種飄飄然的感覺,讓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智商斷崖式的下滑,認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家奴們都對他忠心耿耿。
夜晚,懷有身孕的小美人,從床下偷偷拿出兩塊金餅。
她躡手躡腳潛出屋子,鑽進附近的樹林中,楊斌已經等待多時了。
小美人問道:“兄長,咱們真要跑?”
楊斌道:“不跑不行,這裡留不得,而且人多眼雜,早晚就被官兵追來。隻我們兄妹二人走,就沒那麼惹眼了。放心,我早做了全套的文書,我們扮成南下探親的夫妻,很容易就能混過乾佑關。”
“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已經懷了老爺的孩子。”小美人竟對李鵠翀有些依戀。
楊斌沒好氣道:“你還真把他當夫君?”
小美人左右為難,在兄長的催促下,還是狠下心來決定離開。
兄妹倆沒走幾步,便見前方黑暗中,隱約出現一個人影。
“姑……姑丈?”楊斌嚇得渾身哆嗦。
李鵠翀冷笑道:“老子打了十多年仗,逃難時又警覺得很,真以為能從我眼皮底下偷走金子?狗入的楊家,要不是你們,老子還在做爵爺!”
楊斌噗通一聲跪地:“姑丈饒命,侄兒是被豬油蒙了心,隻要姑丈放侄兒一條狗命,今後定然對姑丈忠心耿耿,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