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林覺並非是那種道貌岸然的腐儒,作為後世過來的人,他對於道德禮教的很多東西也很不屑。在這個年代,林覺隻是將之作為必須遵守的規則來看待而已。但即便如此,不代表人可以沒有底線,可以厚黑無恥,可以叛師逆道,可以拿權勢來衡量成功與否。
吳春來想以這種言語來洗自己的腦,未免太淺薄了些。
這之後,吳春來又探問了幾句林覺和方敦孺之間的談話,目的自然是想知道些什麼。但林覺怎會告訴他,隻敷衍而過。吳春來也覺得今日見麵所談的事情似乎會給林覺太大的壓力,他是懂的進退的人,一旦發現林覺有厭惡之意,便立刻收手。閒談幾句後便駕車離去。
林覺站在街口處看著那駕馬車消失在樹蔭深處,陷入了沉吟之中。看來,在這京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了,吳春來會像鬼一樣的纏上自己,這之後一旦翻臉,恐怕將沒有什麼安生的日子。但無論如何,自己不會放棄的。入仕的目標不會變,改變家族命運的目標不能變,改變自己上一世的悲慘人生的目標也不能變。不論這些人如何威壓逼迫,無論遭遇什麼,自己也不能屈服。
街對麵的劇院中傳出轟隆轟隆的悶響。
“成功了,機軸運轉成功。”人們的歡呼聲傳到林覺耳邊,林覺從沉思中被驚醒過來,甩甩頭,闊步朝劇院行去。
……
傍晚時分,從劇院工地回來的林覺坐在棗園後宅的樹蔭下看書。雖然工地上的事情繁多,但林覺還是從數日前便抽出時間來讀書備考。對於林覺而言,倒不是要將那些學過的東西都溫習一遍,而是林覺預感到這一次的春闈大考會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從去年秋闈大考的策論題目便可嗅到些苗頭,以前的曆科大考從未考過關於變革的內容,而去年的大考策論題目卻已經突破常規。
加之嚴正肅和恩師方敦孺齊齊入京,並且很明顯有著一些奇怪的苗頭。所以兩方麵綜合起來,林覺認為,此次春闈大考或將有所不同。故而林覺惡補的便是古往今來的關於變革的文章和觀點,儘量的加以融會貫通。大周朝的書籍中隻有春秋戰國時期的管仲李悝商鞅等人的變法。但林覺知道的可比這些多得多。
平行世界中的那個大宋朝的王安石變法,到明朝的萬曆新政以及清朝的戊戌變法,這都是雖然大周朝的書本上沒有,然而林覺記憶中有的東西。後三個朝代的變法都是轟動一時的政治事件,萬幸的是林覺在地球上的曆史書中都有,而且都是初中高中都有的內容。作為考試常考的內容,林覺在學生時代也不得不將那些枯燥的條文和總結好了觀點得失背的滾瓜爛熟。如今也能回憶起七八成來。林覺便是在回憶這些變法的內容和條文,並記錄下來,加以整理和思考。當初學的時候隻是死記硬背,但現在卻已經有了彆樣的思索。
就在林覺絞儘腦汁的時候,院外一名婢女匆匆進來向林覺稟報。
“林公子,外邊來了個婦人,是來找林公子您的,說是您的師母。”
林覺一愣,旋即起身訝異道:“師母來了。快請她進來。”
說罷快步朝圓門口走去。在廊下澆花的綠舞聞訊小跑而來,喜道:“方師母來了,我和公子一起去接。”
兩人尚未跟著婢女走出後宅來到前院,隻見前院門前,穿著藍花襦裙,挎著一個竹籃的方師母正站在門口對著院子裡東張西望。
“哎呀,什麼風兒把師母給吹來了?林覺給師母見禮。”林覺笑著快步走去,拱手行禮道。
方師母聞聲看來,見到林覺後臉上笑意盎然,分彆和林覺綠舞見禮之後,方師母四周看著大院子道:“哎呀,你這宅子不錯啊,比我家那宅院可大多了。後麵還有二進,真是好。景致也不錯,門口兩棵大棗樹,也好找。”
林覺笑道:“師母喜歡,可以和先生搬來住啊,我的宅子不就是師母和先生的宅子麼?”
方師母笑著用手指點了點林覺道:“你就是這張嘴巴甜,要不師母怎麼最疼你呢?雖然我們不會搬來住,但你這話師母聽著便歡喜。”
林覺嗬嗬笑道:“師母裡邊請,今日怎地有空來這裡了?”
方師母嗔道:“你不去見我們,師母便隻能來瞧你了。這都多少天了,你除了上次去了之後再也沒去了,你老師天天在家嘮叨,這不,我便來瞧瞧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林覺聞言心生愧意,自責道:“是我的錯,確實有四五日沒去拜見師母和先生了。該死的很。這樣,我這便去見先生去。不成,師母好容易來一次,該在這裡用飯才是。”
方師母笑道:“我可不在這裡用飯,我在這裡用飯,你老師在家便要餓肚子了。今日嚴知府……不,該叫他嚴副相了,他也來家裡了,跟你老師又要聊事情呢。他們兩個到一起,那可是沒完沒了的拉呱。這不,我是去南邊的譚家正店去買酒和鹽水花生去了。嚴大人最愛喝那一家的酒和鹽水花生。想到你住在這左近,我便順腿來瞧瞧。”
方師母將手中竹籃上的白布撩開,露出兩小壇酒和幾個紙包來。伸手拿起一包遞給林覺道:“給你一包嘗嘗,很好吃。”
林覺一聽嚴正肅在方家,當即便決定今晚一定要去。說起來京城六七天了,還沒去拜訪嚴正肅。主要是嚴正肅現在是朝廷副相,林覺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拜訪。但既然他到了方家,自己該去見一麵才是。
“師母,不吃不吃,不但不吃,我還得帶些下酒菜去孝敬才是。對了,綠舞,你和小虎不是摸清了左近的小食店麼?跟我一起去,順便買些下酒菜和好酒給先生和嚴大人帶去。”林覺笑道。
綠舞笑道:“這可包在我身上,這幾日我和小虎都摸清楚了。諾,對街的李大娘烤豬耳朵肉,北邊巷口的成記鴨脖子。酒嘛,我便不知道了。不過北邊出口有酒肆,聞起來挺香的。”
林覺喜道:“那還等什麼,帶些銀子去買。小虎呢?叫他備車。對了,告訴丫鬟一聲,回頭稟報鶯鶯姑娘知曉,就說我去老師家裡去了。”
綠舞連聲答應著去張羅,林覺拉著方師母的胳膊道:“師母,咱們這便走。”
方師母叫道:“你這孩子,我還打算去瞧瞧你住的後宅呢,怎地不讓我進去了?對了,你適才說的那個鶯鶯姑娘又是誰?也住在這裡麼?”
林覺拉著方師母往外走,笑道:“宅子有什麼好瞧的,改日接師母來住幾日便是。讓先生和嚴大人久等可不好。其他的事情以後再告訴你。”
方師母無奈,隻得笑罵著任由林覺挽著胳膊往外走。不久後幾人上了小虎駕著的馬車,沿途從幾家店鋪中買了些酒菜便直奔榆林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