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吉笑道:“哎呀,久仰久仰,失禮失禮。下官向往林大人風儀已久,今日終於見到了。不瞞林大人說,我對您可是敬仰之極。你的那些詩文我都拜讀了,堪稱我大周文壇翹楚。特彆是去年春闈的文章,那片《赤壁賦》令人歎為觀止,《六國論》的策論,也是鞭辟入裡,精妙難言。我都背的滾瓜爛熟呢。”
林覺笑道:“見笑了,獻醜了,可當不得什麼翹楚之名,不過是信筆而作,貽笑大方了。”
“怎麼會?字字珠璣才是。我可是真心話……”趙有吉激動的雙目放光,像是見到了偶像的一個小迷弟一般。
魏大奎在旁甚是無語,心道:這幫讀書人就是神經病。那些詩詞文章有這麼厲害麼?都能教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老子可不佩服這些拿筆杆子的,老子隻佩服誰的武功高,誰喝酒酒量大,誰的人緣好,誰能吃得開。叫老子拿刀拿槍拿棍子可以,要是拿那細細的筆杆子,豈非要了老命麼?
“趙縣令,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進縣城之中吧。閒話以後可以聊,這時候卻是正事要緊。”魏大奎煞風景的打斷兩人的談話。
趙有吉笑著點點頭,卻將馬兒撥轉到林覺身旁,立了魏大奎一大截。林覺見此狀心中甚是得意。自己騰挪的那些詩詞文章到底還是給自己帶來了很多的便利。且不說這狀元郎的身份靠的便是這些,在大周的讀書人中間,自己也是頗受尊敬的。大周朝的底蘊還是深厚的,如今雖然世風日下,但是尊重讀書人,尊崇文壇才學之士的風氣在士大夫階層之間尚未式微,這是值得稱頌的一件事。
午時過半,千餘兵馬儘數進入陽武縣城之中。縣城不大,也沒有現成的兵營。好在東門的縣衙廣場還算寬敞,於是魏大奎便下令兵馬在廣場上駐紮下來。趙有吉禮節周到,將晉王和隨從安排在縣衙之中居住,因為整個陽武縣能算得上還不錯的住處沒有多少。大宅子倒是有幾家,但是趙有吉明說了,不好滋擾百姓,免得給晉王招黑。縣衙雖然不算大,也不算好,但倒也能住人。
林覺和白冰則被安排在縣城的館驛之中。那不過是兩進兩開的一座土坯院子罷了。趙有吉自己也將全家人搬進來住了,除了縣衙,趙有吉竟然在縣城中無一處房產,這倒是教人驚訝。
午後時分,眾人在縣衙大堂裡聚集。晉王吃了午飯後便倒頭大睡,此刻自然是缺席的。所以堂上除了林覺魏大奎以及幾名禁軍隊正之外,便隻有縣令趙有吉和縣尉黃子元在座。
林覺問起陽武縣當前的情形,趙有吉做了詳細的介紹。
“林大人,魏都頭,各位將軍。自從教匪起亂之後,本縣便已下令全縣戒嚴。那日驚悉教匪圍攻了禁軍兵馬之後,本縣便下令全體團練衙役和捕快嚴陣以待。當晚幾處縣城遭受教匪攻擊之後,我陽武縣也有少量教匪跟著起亂,但因為我們之前便有了準備,加之本縣邪教人數不多,在縣尉黃大人的妥善處置之下,彈壓了教匪的行動。還擊殺了數十名教匪。此事本縣已經上報給了朝廷。鑒於我陽武縣現在已經成了教匪們可能要攻擊的目標,所以,下官已經令縣域內的村莊集鎮中的百姓全部移入縣城內安置。本縣決不能任他們在縣城之外被教匪攻擊裹挾。”
林覺緩緩點頭,這位趙有吉趙大人的處置還是及時而且妥當的。亂鬆崗上發生變故之後,他便立刻進行戒嚴,抵抗住了教匪夜裡的進攻,說明他頭腦還是清楚的。將百姓全部遷入縣城之中,避免被青教裹挾為亂,更是必要的舉措。難怪之前在縣城中走動時,發現縣城裡的百姓似乎特彆的多,人也特彆的亂。一窩窩的百姓都蹲在街巷和空地上,仿佛難民一般。看來是一下子全部湧進城來,所以亂哄哄的緣故。
“趙大人,你將百姓們全部召進城中來,莫非你以為陽武縣城能擋得住教匪的攻擊麼?”魏大奎問道。
“魏都頭問的好,本縣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我陽武縣,但是本縣隻做認為對的事情。我陽武縣城雖然不大,但是有城牆,還有近四百團練兵馬以及捕快衙役各衙門雜役近三百人。這七百人也許不算什麼,然而憑借城牆,總是可以守一守的。況且,我城中居民僅有一千七百戶,人數不到萬餘。但加上城外的百姓,人數便足有三萬餘了。一旦教匪來攻,我還可以在百姓們找到幫手。若任他們在城外,那可隻能任教匪隨意宰割了。更可怕的是被裹挾造反,那是最不能接受的結果。事實上整個青教教匪中的大部分都是被蠱惑裹挾的百姓。這一次最讓本縣痛心的是,這些百姓被蠱惑造反,朝廷不得不對他們進行圍剿。到頭來,死的其實還是這些糊裡糊塗的百姓。本縣實在是不能接受這一點。”
趙有吉說到後麵幾句話時,麵露痛苦之色,看得出來他的話是由心而發,並非作偽。林覺對趙有吉的好感倍增,不僅是因為此人之前對自己示好,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在亂起之後的這種種的舉措。而且適才這番話,林覺也心有戚戚。但林覺絕不會像他那般的趕到糾結痛苦。
“趙大人,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事情了。至於你所不能接受的百姓被蠱惑的事實,我也跟你有同感。但是,現在絕非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現在的情形是,青教已然作亂,那些加入青教的百姓們淪為了幫凶,朝廷不去圍剿,便有更多的人遭難。他們拿起了兵器殺人,那便再無饒恕的理由。至於之後如何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或者說到底是何種原因導致這種事情發生,朝廷必會徹查,皇上也必會反思。但那卻是後一步了。眼下倘有婦人之仁,後果會不堪設想。”林覺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