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的高中是封閉式高中,大學在國外念,所以掐指一算其實她也很久沒有來過醉仙樓了。
記憶中,小時候的她總是在這玩耍,樓上樓下地瘋跑,一樓樓梯拐角那排魚缸,裡麵永遠養著活蹦亂跳各種昂貴的海魚和龍蝦、帝王蟹……
這魚缸是醉仙樓的活招牌。
從醉仙樓的某個樓角巷子望出去,可以看見很好看的落日和火燒雲,謝國平站在樓梯叫她上樓吃飯,踩著夕陽的餘暉,小小的謝雲長長的“哦”了一聲。
那幾乎是謝雲童年唯一的記憶。
那時候的她還並不知道,這樣簡單的一幕,有朝一日這也將離她而去。
謝雲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地坐在一樓,等夥計把她要的佛跳牆打包送下來。
在她發呆的時候,店門外有路人交談著經過——
“醉仙樓,這家店吃什麼菜的?”
“好像是賣海鮮的吧,你看一樓很多空魚缸。”
“咦,可是裡麵都是空的,而且好多灰塵看上去很久未用——這酒樓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的樣子……不知道口味好不好?”
“大眾點評上二顆星,聽到好像還鬨過食物中毒的事故……你說呢?”
路人漸行漸遠。
不愧是路人,仿佛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導演安排的龍套,適時地要給女主小公主心頭上捅上一刀。
這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小公主的心臟鮮血淋漓。
十幾年前的醉仙樓,紅紅火火,是江市最好的海鮮酒樓,每天客似雲來,豪華的小轎車來往穿梭……生意場的人談生意,名媛富太太們的聚餐,首選都是醉仙樓。
醉仙樓,這三個字就是有排麵的象征。
如今。
……它成了“大眾點評二顆星,你說好不好”。
坐在冷冷清清的酒樓長椅上,謝雲生出荒謬的錯覺。
*
服務員拿下來打包好的佛跳牆,食物的味道從打包盒裡飄出來……注意,這裡用的是食物的“味道”,而不是食物的“香味”。
謝雲微微蹙眉,抬頭看了眼麵前的服務員,但是對視上對方一臉茫然後,她什麼都沒有說,直接拎著袋子走了。
到了醫院。
走廊有點熱鬨。
這兩天謝雲天天守在醫院,跟值班的小護士和主治醫生都挺熟,眼下看他們都擠在病房外的走廊,愣了一下。
“你們不能這樣!病人需要休息,你們這不符合規矩!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小護士急得都快哭了。
謝雲正想問她怎麼回事,這時候她聽見一個帶著她熟悉的地方口音的人,流裡流氣地嘲笑道:“你去報警吧,趕緊去!讓阿sir來評評理,看看我們老大同他的親弟弟講講話有什麼犯法的道理!”
這種蠻橫又無理的聲音讓謝雲呼吸一窒,一瞬間好像有血液崩騰衝上頭顱又一泄而下,她伸出手一把推開了麵前層層疊疊看熱鬨的人群……
跌跌撞撞在病房前那群白衣天使的後麵站穩。
病房外,謝雲手下的所有人麵前都站了幾個謝三叔帶來的馬仔,阿貴他們露出了焦急的表情,伸著腦袋往病房裡看。
病房裡,許湛麵無表情地站在距離病床最遠的地方……還有謝三叔、謝三叔的兒子、謝三叔手下的馬仔烏央央進去了一大群人,病房裡被擠得水泄不通。
此時,謝三叔正站在病床邊,用他那熊似的手掌,沒輕沒重地拍在謝國平的胸口上:“阿平啊,我知你重視醉仙樓,才各種親力親為,為你操辦好這家酒樓的事情……之前我同你講,陸家的人做生意不老實,給的貨又貴又爛,才跟你要了一些資金,親自去發展泰國的市場——可是沒想到!如今泰國人居然也不老實起來!哎呀,哎呀!我這個當哥哥的羞愧啊!”
謝國平戴著呼吸麵罩。
車禍讓他肋骨斷了好多根,謝三叔的手拍下去,他的呼吸麵罩上水蒸氣明顯變得厚重,並發出了可怕的咳嗽聲。
“我的意思是,那些泰國人不老實我們可以終止和他們的合作,我最近聽說馬來那邊的海鮮市場也很成熟,準備去看看……你先給我拿個八百萬——”
謝三叔的話沒能說完。
他餘光看見從病房外麵衝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
眉頭一跳正想罵門口的馬仔怎麼守個門都沒守好,這時候那人已經到了他麵前,冰冷的指尖一把抓住他肥碩的手腕狠狠推開,與此同時,高跟鞋尖用力揣在他大腿根部!
“哎喲!”
謝三叔發出一聲痛呼!
“誰啊!”
謝雲站穩了,氣勢洶洶地一把將他推離謝國平的床前,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滔天的怒火!
“誰讓你們進來的!誰讓你碰我爸的!阿貴!阿新!人都死哪去了!”
無聲的威壓四散開來,夾雜著微妙的女士香水味,充數整個病房。
那奇妙的氣氛,讓在場的一些人蠢蠢欲動,屬於雄性生物原始的征服欲,都被激發了起來。
許湛站在不遠處,目光漆黑深不見底,注視著傳說中隻有一個花架子的謝小姐……此時此刻她盛氣淩人地站在病房中央,腰杆筆直地挺著,在他眼中,有些虛張聲勢。
仿佛隨便一個動作就可將她折斷。
他目光閃爍了下。
“阿貴,給我滾進來!”
銳利的女聲從病房內傳到外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