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考完試的學生心靈脆弱, 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問,謝雲卻不講究那麼多,陸鸞在裡麵考試, 她坐在學校外麵樹下麵的陰影裡, 用手機看網上公布的今年省內考卷, 前後腳陪他把試卷做了一遍。
等陸鸞出來, 還要拿著手機讓他看做的對不對。
前麵語文和數學還好,沒什麼好討的, 數學她早就還給老師了, 放不出什麼屁來,所以陸鸞沒點出她的KY,活生生忍了她一天。
沒想到第二天上午考完理綜,網上與時俱進,各路學霸大展神威, 愣是把理綜卷做的七七八八――
這給了謝雲作妖的方向。
理綜鈴一打,陸小爺走出考場, 還沒想好先燒生物書還是先燒化學書, 想來想去又覺得其實物理也很可恨,那邊謝小姐湊了上來。
“阿鸞,都寫出來了嗎,出卷老師放水了吧, 我看物理壓軸題人家用了幾步就算出來了……那人也不過是個普通雙一流大一學生,你也不應該比他差,這送分題你可要拿到手啊。”
她說了一大堆,他心裡想的卻是果然應該先燒物理書。
充滿深意地看了這女人一眼, 誰知道她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雙眼發亮望著他――仿佛他但凡說一個“不”, 就是廢物一枚。
陸鸞終於忍無可忍。
“……”他問,“謝雲,你當年考完試第一件事乾嘛去了?”
是他媽跟同學對答案去了嗎?
“啊?出考場,喝了一杯奶茶?”謝雲說,“然後和人對了一會兒答案,我以為我作文偏題了,渾渾噩噩,下午數學差點連 cos30°是多少都沒想起來。”
“……”
哦,還真去對答案了。
“然後呢?”
自己當年翻車,現在你就來禍害我了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阿爸告訴我考不好就出國讀書沒什麼了不起,家裡在溫哥華買了幾套房子的,我心想也對啊,所以放寬了心,然後後麵發揮挺正常。”提起當年的事,謝小姐難得話挺多,“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錢真好啊。”
“……”
陸鸞被她一臉天真噎著了。
“你問我做什麼,”謝雲扯他的袖子,“所以你到底考得怎麼樣?”
陸鸞把自己的衣袖搶回來,不鹹不淡地說:“還行。”
就是物理最後那道題連畫圖帶公式他寫滿了整個答題卡,並不是兩三步就得到的答案……這和謝小姐嘴巴裡的輕描淡寫不一樣。
全省隻有3%不到的學生能完全做出來的拉分壓軸題,突然就不香了。
謝雲見陸小爺一臉淡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討人嫌地說錯了話――
哎,這樣的表情,分明就是沒考好啊!
高考前後,市裡頭發的文件打噴嚏都不讓大聲生怕嚇著這些應屆考生,所以千大萬大,考生最大……
這會兒陸阿鸞態度冷漠,她屁都不敢放。
甚至恨不得掌嘴,也不敢再問他考試相關的話題了,當著街上人來人往的麵,頭一回像個小女人似的,被他甩開的手又攀爬上了他的胳膊肘,然後硬從他身體一側塞進去,挽上。
“考不好也沒事,你家比我家還有錢,讓陸坤給你找個路子去藤校發光發熱?”
陸鸞眼皮子跳了跳,心想這安慰人的話還不如不說。
“我出國你怎麼辦?”
“什麼?”謝雲沒想這茬。
“你就這麼想躲著我,盼著我上大學不行,還得是國外的大學?”
被人這麼刁鑽的角度找了茬,謝雲這才反應過來這鬨彆扭的小狼狗比小姑娘還愛胡攪蠻纏啊……她好心給他想出路,他在這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我當然不舍的你走,”她隨口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躲你做什麼?”
陸鸞低下頭盯著她。
謝雲被他盯了幾秒,反應過來了。
謝雲說:“我不怕。”
陸鸞瞥了她一眼:“你就是不想。”
語氣淡的很,分明就是不高興她畫了大餅臨門一腳又不願意了,出爾反爾。
謝小姐聞言,當時就把他直接推路邊窄巷子裡了,習以為常地像個霸道總裁似的把拎著高考用具文件袋、(最後一次)身穿校服的小狗崽子壁咚在了巷子牆壁上――
她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陸鸞就感覺隔著T恤,入手一團軟綿,除了T恤再也沒有彆的布料……他墊了墊,感覺她呼吸重了點,靠上來,雙手攔上了他的脖子。
她呼吸灼熱,陸小爺頭皮發麻,這才發現這女人用的香水其實很有侵略性……
他被攻城略地。
將軍丟盔棄甲。
有些惱地握了握,手上用勁了一點,便感覺到隔著T恤,她前端變得硬挺了些……呼吸噴灑在他耳廓,都燒起來了。
他低下頭,湊近她:“你就穿著這個站學校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他話語裡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她便仰頭,唇瓣蹭蹭他的唇角:“穿了外套,包裡。”
他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等兩人都平靜了點兒,這才從她包裡把外套拿出來給她穿上,牽著她的手回家。
*
下午最後一科英語,天陰沉沉的,打交卷鈴的時候,天邊炸響了一聲雷,但是掩不住從各個教室裡傳來的歡呼。
陸鸞走出教室的時候,看見很多家長抱著一束花在學校門口等著――
□□的家長多數內斂而含蓄,生兒育女一輩子也許不會對孩子說上哪怕一句“我愛你”,懷裡的這一束花,恐怕是他們對兒女感情最為奔放外放的一次。
陸鸞盯著某個家長懷裡的花束看了一會兒。
然後他有點荒謬地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羨慕……有點像突然發現“啊我居然還是個人”這樣的類似情感。
所以盯著又哭又笑撲進母親懷裡的那個女生多看了一會兒,其實連人家的臉長什麼樣都沒注意,看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順手把考試用具扔在了垃圾箱裡,準考證揣進褲兜。
一轉身,就看見謝雲一身黑色長裙,還是一件小外套,站在他身後望著他,手揣在兜裡,顯然沒有花。
說不上是失望吧,這女人向來沒心沒肺。
他走過去,彎了彎腰,問她:“花呢?”
謝雲:“什麼?”
陸鸞嗤笑一聲,刮刮她的鼻尖:“沒事。”
她沒帶花,但是卻也實打實站在考場外等了他兩天,彆的考生家長也不一定做得到……這麼想著,陸小爺寬心了些,攬了女人的肩,然後當著她的麵脫了校服,隨便捐給了路邊討飯的阿伯。
他問謝雲想吃什麼。
謝雲卻問他:“陸阿鸞,你問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也想要一束花?”
她這麼說的時候,放在口袋裡的手動了下,猶豫了下,公開了,雙手空空如也地從口袋裡拿出來。
陸鸞平視前方,心想這女人可能是吃KY牌的大米飯長大的吧,否則怎麼這麼能變著法子給人添堵呢?
“我不想要。”他說。
“你出來的時候光盯著那個女生看了,”謝雲說,“她就有花。”
“我看她長得好看不行嗎?”
“哦,她戴的眼鏡是挺好看的。”
“是,顯得文靜。”
“陸鸞,那女生根本沒戴眼鏡。”
“……”
陸小爺很想錘人。
他低頭麵無表情地望著她,謝雲抬起還纏著繃帶的手摸摸他的臉,顯然是對於自家小崽子難得有的少男心心疼不已:“我們去買花,把花店買下來,實在不行我給你把種植基地都承包……
陸鸞被她的暴發戶魚塘主發言娛樂到了,心中那股其實本來就很輕的失落頓時消散得煙消雲散,他望著她滿眼擔憂地望著自己,然後嘴巴卻步步緊逼,不給他留活路。
當初怎麼就把這麼個女人撿回來了?
看上她什麼了啊?
陸鸞輕嗤一聲,決定也不給她留活路。
“口袋裡放的什麼?”
他話一出,滿意地就感覺到懷裡的女人整個人僵硬了――讓謝小姐這樣僵住的機會並不太多,她傷心了會罵人,惱火了會撓人,但整個像風乾牛肉乾似的硬在那,不常見。
陸鸞掃過她的外套口袋,剛才她一直在口袋裡握著什麼玩意兒,想要掏又沒敢掏,他原本想睜隻眼閉隻眼放過她……
誰讓她這麼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