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一心以為的相助成了一個笑話,被魏衝一封來信赤|裸裸嘲笑著。
他一張臉青了白,白了青。剛剛才止血的手掌,因為無意識攥緊再度裂開,鮮血一點一點滲透包紮的棉布。
心裡說不清是惱怒,是羞憤,迸發出要轉身就走的強烈衝動,手掌已經慢慢撐在地麵上。
趙樂君自然能看出他的難堪,緩緩說道:“你先前來了兩回,並沒有提過這些,魏衝那裡多半是誤會了,我這就傳信讓他放了謝星。”
她提起前兩回,讓楚弈心情降到穀底,難堪到了極點,手掌一用力就站了起來要走。
趙樂君隨著他的動作抬頭:“楚弈。”
她喊了他一聲。
楚弈邁開的步子停頓。
“不管如何,你這情,我記下了。”
楚弈聞言卻是閉了閉眼,他從來沒有想要她承情,這話隻表明她對自己無情罷了。
偏在這自取其辱的時刻,他又想起滿架子的輿圖,深深藏在心裡的那份臆想催使他想問個清楚。
他轉身,對上她朝自己投來的清明目光:“嘉寧……你心裡怨我嗎?”
趙樂君一愣,那對秋水般澄淨的眼眸在他注視下漸漸黯淡。
楚弈知道自己不用聽答案了,最後一絲期盼被粉碎,毫不猶豫地抬腳往外走。
“……楚弈。”她淡淡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我一開始隻覺得委屈,如今是有怨的。”
她不多在意楚老夫人的為難,也不在意她逼迫自己給他納妾,直到他離開洛城前那場爭吵和不信任,她才覺得委屈。至於怨,是產生在他回來洛城的種種相對。
楚弈眉心狠狠一跳,眼底情緒翻湧。
他聽懂了。
在她離開楚家的時候,在她留下那一架子輿圖的時候,她對自己或許還留存一絲情誼。她的怨,是他後來一手挑起來的,在他口不擇言,在他的冒犯中積聚。
可她已經委身連雲了不是嗎?又何必留下那點所謂的情誼?!
楚弈自嘲地笑笑,沒有回頭:“嘉寧,你好好照顧自己。”
說罷一頭紮進茫茫月色中。
趙樂君靜靜看著他離開,直至他身影不見了,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廊下的竇正旭:“竇副將,傳信讓魏衝放了謝二郎。再暗中去信給楚弈,告訴他若是帝王問起今日前來一事,隻管說是我先激怒他的,再把他給的欠條還回去。”
竇正旭對前麵的事情沒有什麼異議,後麵的卻是皺起眉頭:“公主,這樣一再傳出你與楚弈不和的消息,對你這邊隻有不利,陳後恐怕更加肆無忌憚!而且那是幾十萬錢!”
楚弈在和離一事上根本沒有吃虧,憑什麼公主一再讓步!
趙樂君就輕輕歎氣:“我是怨他不尊重,卻也不能忽略他的出手相助,就當還他的情吧。”
兩兩相清是最好的。
她又是這樣一句,竇正旭臉色不好看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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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弈剛回到將軍府,竇正旭後腳就跟了過來,拿著他前些日子送去的借據。
他本就心裡不好受,見到那借據更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灼著。
竇正旭把趙樂君的說辭一字不差轉告,將借據放下轉身就走。
楚弈看著被放在桌案的借據,哪裡猜不透趙樂君的心思。她前頭才說了承他的情,緊接就送回借據,不就是以錢抵情兩兩相抵,讓他更加窩火,一拳就砸在了牆上。
送回借據也罷,她還特意讓竇正旭傳話,要保他私闖公主府不被帝王責怪?!
他楚弈在她眼裡就窩囊至此?!
楚弈憋氣憋得胸口作疼,一邁步就往書房去,找來箱子,將那滿架子的輿圖統統塞了進去。
將架子清空後,餘光掃到桌案上還有一份汝南的輿圖,走過去,卷起來也一塊扔進去。
準備全部給送回公主府,徹底了斷前塵。
丟進箱子的汝南輿圖卻是又展了開來,仿佛是嘲笑他先前所做的蠢事。
他臉色鐵青,彎腰要蓋上箱子,手在碰到箱籠的時候突然停頓了。
不對,趙樂君的舉止太異常了。
他低頭看著汝南輿圖,目光一點一點變得複雜。
他之所以會去挑起世家和武將之間的仇恨來給太子緩解局勢,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趙樂君會走這樣一步。
還記得當年趙樂君和太子被陳後聯合一些世家,逼迫得步步退讓,她也沒有考慮過和世家決裂,或者去招攬武將來壓製世家。
她隻是選擇嫁給自己,以此給陳後和那些世家一些壓力,保得幾年安穩。期間還為世家化解了幾回跟武將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