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葉家族的族長坐在他旁邊,狀似無意道:“老戈獁,你好像並不看好你的長子。”
他的孫女和獁哈的兒子訂婚,自然要來探點口風。
老先生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雲淡風輕道:“也許並非是你看到的這樣,繼承人總是需要有人來做他的磨刀石。”
檀葉心中一驚,盯著老先生看了許久,可他卻沒有泄露半點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老東西!檀葉心裡暗罵。
得,又搭進去一個孫女。
還好他孫女多,要不給綏瞿也塞一個?不管是誰上位,檀葉家族都能得到好處。
和獁哈太太交好的貴婦們隨她上了樓,倒是不怕被當成槍使,畢竟家世擺在這,量她也不敢。
都是抱著看熱鬨的心思,想看淑涵能整出什麼幺蛾子,瑞晗是不是能接住招。
男人們的決鬥在生意場和人脈上,女人們則是在方方麵麵。
來的都是人精,她們也樂見其成看熱鬨。
上次本以為是淑涵贏了,戈獁太太整整半個月都沒露麵,可這次訂婚宴一露麵就豔驚四座,還打了淑涵這個準婆婆的臉。
孰高孰低,可見一斑。
“大太太呢?”到了二樓的走廊,獁哈太太問打掃的傭人。
“在那間房,”傭人害怕地低下頭,“裡麵好像有奇怪的聲音。”
“嗯?”獁哈太太不滿道:“你胡說什麼,帶我們過去!”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傭人沒轍,戰戰兢兢走在最前麵。
屋子裡有砸花瓶的聲音,還有像是某種野獸低吼的咆哮聲,走在後麵的幾個貴婦對視一眼,躊躇不前。
“二太太,到了。”傭人低頭,聽著裡麵古怪的聲響,身子有些發抖。
這些天她聽了不少關於大太太的傳聞,半個月前她從宴會回去就閉門不出,天天在家砸東西,還要殺人。
可今天看到的大太太和以前雍容華貴的模樣沒有區彆,她有些懷疑是不是二太太故意抹黑大太太。
但是剛才打掃時,聽到屋子裡的響動,她害怕了。
獁哈太太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她抬手,握著門把輕輕一動,門就開了。
之所以把這些貴族太太們叫來,就是讓她們一起見證瑞晗的醜態,等這件事發酵出去,父親肯定會對這個讓戈獁家族丟臉的長媳不滿。
淑涵算盤打得很好,甚至已經在想等丈夫接過繼承權,她怎麼為母族牟利了。
隻有娘家越來越好,她在戈獁家族的話語權才會越來越高。
“大嫂,你在這……”話沒說完,看到裡麵乾淨整潔的模樣,淑涵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戈獁太太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薄毯,她美目微睜,看向門口。
“怎麼了?”語氣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隨意。
淑涵身後的貴太太們四處尋找花瓶碎片或者其它打砸的痕跡,可讓她們大失所望的是,除了沙發上的美婦人,其餘什麼都沒有。
“……沒什麼,有人想和您談談綏瞿的親事,您要親自去看看嗎。”淑涵嘴唇差點咬破,這到底怎麼回事?那人明明說了,他下的降頭無人可破。
難道又是個半桶水?!
“不用了,綏瞿的婚事我已經有了人選。”
戈獁太太看向她身後一個身穿橙色南洋禮服的太太,神色柔和下來,“千葉家的小姐就很不錯,如果有這個榮幸,我希望能和千葉太太成為親家。”
這回換淑涵愣了。
千葉太太是她最好的朋友,瑞晗突然來這一招,是明目張膽的拉攏千葉家族?!
果不其然,千葉太太動心了。
友情什麼的在家族利益麵前什麼都不是,如果淑涵的兒子娶了她的女兒,那自己肯定堅定不移的站在好友這一邊。
可好友選擇了和檀葉家族聯姻,而自己一向沒好臉色的瑞晗卻說看中了她的女兒。
權衡利弊,她笑容滿麵:“這件事情還需要兩家的孩子相處過後再來談。”
這就是有戲的意思了。
淑涵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把大嫂中了降頭的醜陋一麵揭露出來,卻親手把最好的朋友給她送了過去。
胸口憋著一口鬱氣,差點就要吐血了。
她勉強扯出笑:“既然大嫂心裡有了人選,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說完,她轉身走出房門,有幾個貴太太跟了出去,而千葉太太則是打量瑞晗一陣,確認她說的是真心話後,笑容更深。
“宴會還沒有結束,等哪天你方便,我帶女兒去你家喝咖啡。”
“好。”戈獁太太笑著頷首。
等她們都走了以後,女人起身去關門,同時把門口的傭人叫進來。
“把沙發底下打掃乾淨。”
“……是,大太太。”
等她折返回房間,楚逢月也從裡屋出來了,順手還把窗戶關上。
“楚小姐。”戈獁太太麵露感激,握著她的手,心有餘悸道:“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可兩人都明白。
楚逢月隻是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最好都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一切交給戈獁先生處理。”
看到屋子裡忽然多了一個人,傭人有些傻眼,不知道她從哪冒出來的,自己明明就隻看到大太太進了屋子。
搬開沙發,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有不少花瓶以及瓷器碎渣,原本以為自己聽錯了的傭人恍然大悟。
“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特彆是二太太。”戈獁太太看向傭人,目光冷凝,“否則你知道後果。”
“……是,如您所願。”傭人彎腰,腦袋幾乎都要碰到地毯了。
見妻子再次出現在宴會上,戈獁先生神態越來越放鬆,直到宴會結束,他還親自去門口送客。
賓客陸陸續續離開,有富家少爺臨走之前深深看了眼楚逢月所在的位置。
不管他怎麼問綏瞿,那小子就是不願意多透露這位美麗的東方女郎半分信息,沒關係,他自己會查。
宴客廳隻剩下戈獁家族的人,老先生年紀大了,對於熱鬨的場合有些吃不消,賓客一走他也起身:“今晚都留在這裡住,明天我有事情要宣布。”
“是。”
戈獁先生和獁哈同時低頭,等父親被管家攙扶上樓,才抬起頭來。
“大哥好手段。”看到手機發來的短信,獁哈冷笑道:“我剛談下來的客戶就被你搶走了。”
“這隻是個開始。”戈獁微笑:“你還會收到更多的驚喜,算是我和你長嫂的回禮。”
等他也走了,獁哈猛地一踹旁邊的長幾,香檳塔轟然倒塌,砸在波斯地毯上,水漬暈染開來。
“二哥。”獁紮勸道:“要不還是算了吧,彆跟他搶了,你手裡現有的資源也足夠……”
話還沒說完,被獁哈惡狠狠一瞪,他不再言語。
過了片刻,獁哈拎著一瓶人頭馬走到他旁邊,嘴角一扯:“喝兩杯?你正好解釋解釋,為什麼去了大哥家看到大嫂沒事,不告訴我們。”
獁紮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他知道這一關今天恐怕很難過去了。
進了房間,得知剛才發生的事,戈獁先生握著妻子的手安撫她:“放心,有楚小姐在不會再讓你出事。”
楚逢月坐在另一邊,和洛觀通視頻電話。
屏幕裡,小道士欲哭無淚:“楚小姐,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最快明天上午,戈獁太太這邊走不開。”女人一伸手,立馬有人把咖啡端過去。
抬頭對上戈獁先生那張討好的笑臉,她彆開眼,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
“苦了。”
戈獁先生立刻加糖。
洛觀手持青銅劍,蹲在戈獁小姐的門口,苦著臉道:“你快回來吧,我堅持不了多久了,這裡太邪門了。”
戈獁小姐的房間跟陰司地府一樣,到處都是那些玩意兒,而且還是外國貨色,他都沒法交流。
胖驢友被他開了一下天眼,現在躲在門板後麵,畏畏縮縮不敢出來。
瘦驢友稍微好一點,還能站得住,就是腿有點打顫。
楚逢月瞥了一眼,洛觀旁邊有東西飄過,還往彎腰屏幕這裡看。
“滾你媽的蛋啊!”胖驢友手舞足蹈,吱哇亂叫,捂著眼睛,“老子不喜歡跟外國的玩意說話。”
一抬頭,旁邊都是腦袋,洛觀心累不已。
他從兜裡摸出另外一個備用機,打開翻譯軟件,生無可戀道:“你們對著這裡說。”
楚逢月本來沒覺得有什麼,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手操作秀翻了,打趣道:“洛小道長啊,要不然你還是學個什麼外語吧,有利於拓展國外業務啊。”
洛觀耷拉著臉,有氣無力:“楚小姐,我想回國。”
在這螞蚱家族他真是待得夠夠的了。
隻有辛奈和小格幸免於難,他們一直在電梯口沒有過來,不管洛觀怎麼喊都不去。
“你再堅持一晚,不是有符紙嗎?門窗都封上。”瞥了眼旁邊殷勤的戈獁,楚逢月輕笑:“放心,戈獁先生家大業大,會給你算錢的。”
“是,一定算,加倍算!”戈獁先生大點其頭。
等楚逢月掛斷電話,他問:“楚小姐,蕊蕊她……”
“中了巫術,比夫人嚴重。”楚逢月不欲多說,“今晚你們睡房間,我睡沙發。”
“這不好吧。”戈獁先生猶豫道:“要不然您陪瑞晗睡房間,我睡沙發。”
這個套房就是一房一廳一衛的格式,隻有一間臥室。
“也行。”楚逢月點頭,打著哈欠,“洗漱完早點睡吧,下半夜就沒覺睡了。”
戈獁還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陪妻子說了會兒話,然後又去陽台給兒子打電話。
綏瞿不放心妹妹,說要回去看看。
他也擔心女兒,想問問情況。
剛才楚小姐的視頻裡,那個小道長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麼,他有些擔心那個道長也中招了。
楚逢月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來,就見戈獁太太坐在沙發上,看著陽台上男人的身影。
戈獁指尖夾著煙,猩紅跳動,倚在欄杆上。
“怎麼了?”楚逢月隨口問:“你想和戈獁先生睡嗎?那我睡沙發也可以。”
“不是。”戈獁太太輕柔一笑,“就是覺得他是個好丈夫。”
“確實不錯,以戈獁先生的身份能放下架子來求我,足以見得你在他心中舉足輕重。”楚逢月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在她旁邊坐下。
“在他心裡家人很重要,他和獁紮以及獁哈都不一樣。”戈獁太太眉眼柔和,臉上帶著些許疲倦:“楚小姐,希望您能施以援手,讓他如願以償。”
雖然不知道她這話具體什麼意思,但楚逢月聽出來了,除了戈獁太太和戈獁小姐的事,戈獁還有事要求她。
自己最擅長的是風水,戈獁把她請到南洋來絕不可能就是解個降頭這麼簡單。
這些楚逢月都無所謂,來都來了,錢到位就行。
哪怕自己不缺錢,可誰會嫌錢多啊。
等回去她想成立個基金會,專門用來幫助婦女兒童,到時候需要的錢也不少。
烏雲這家夥養他用不了多少錢,學費都是司徒正出了,而且他還背著自己偷偷出去打零工。
彆以為她看不出,經常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那可不是被灰仙折磨的,多半是玄學協會看中了他的能力,趁自己不在家拉他去當臨時工。
所以他才會跟餓狼撲食一樣,往趙書青身邊湊,完全是消耗過度了。
等戈獁先生進來,楚逢月也和戈獁太太進了臥室。
聽她提到兒子綏瞿,楚逢月又想起烏雲那個逆子。
為什麼彆人的兒子都那麼乖巧聽話?!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戈獁太太眼皮漸沉,也閉上眼睛。
萬籟俱寂,走廊的燈也逐一熄滅。
到了後半夜,聽到走廊裡好像有彈珠的滾動聲,戈獁先生睜開眼,有些恍然。
而獁哈夫妻也聽到了響動,淑涵推著丈夫,“你有沒有聽到哭聲?”
“沒有。”獁哈不想起身,彆說哭聲,哪怕現在父親說繼承人就是長子戈獁,他都不想動了。
淑涵卻睡不著了,聽著丈夫輕微的鼾聲,她撐著床沿起身,穿鞋下床,準備出去看看。
“楚小姐……”瑞晗腦子裡有很多血腥場麵,她痛苦不堪,試圖把旁邊的女人叫醒。
可無論她怎麼喊,楚逢月就是巋然不動,瑞晗幾欲崩潰,捶著自己的腦袋。
楚逢月站在床邊,看她又哭又笑,蹙眉道:“又發作了。”
“楚小姐,現在該怎麼辦?”戈獁在旁邊乾著急,隻能眼睜睜看著妻子發狂,他求助地看向旁邊的女人。
“不著急,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楚逢月示意他讓開,等戈獁太太從臥室走了出去,兩人從後麵跟了出去。
玻璃彈珠落在走廊的大理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原本熄滅的燈又驟然亮起。
淑涵肩膀上搭著一條羊毛披肩,她推開門,一道黑影猛然衝過來,將她撲倒。
“獁哈!”她驚慌失措,大聲呼救。
聽到妻子的尖叫,獁哈“蹭”地從床上坐起,連鞋也沒穿,就這麼走了出來。
“怎麼了?”男人的聲音不滿中帶著一絲擔憂。
等他出了房門,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今天剛訂婚的兒媳檀葉正趴在淑涵身上,對她連撕帶咬。
獁哈愣了一下,趕緊上前想把人拉開。
見拉不動,男人抬手,一巴掌甩過去,沉聲喝道:“檀葉!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