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的是另外一個家族的巫師, 貴族們眼神詢問須邯家族的長子,他卻搖頭,茫然道:“那位大人剛才還在這裡啊。”
長媳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模樣。
楚逢月不由多看了這兩人一眼, 隨行的人員消失,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這座城堡所有的人,從管家到仆人,腳下都沒有影子,而那個打翻餐盤的卻有影子。
那個巫師到底想做什麼?
對於這群貴族們之間門的眉眼官司, 管家視若無睹,仿佛沒有看見。
就連少一個人他都不在意,仿佛是什麼再正常不過的事。
燕尾服管家微笑道:“諸位貴客, 請讓和我一起迎接這座城堡的主人——戈獁先生的到來。”
所有人下意識把目光移到戈獁臉上,甚至有人心裡在叫囂——
你小子有一手啊!
原來是你在背後搞鬼!
真tm不是個東西!
剛和他達成同盟的檀葉以及千葉家族的長子臉色慘白,震驚地望著他。
戈獁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他茫然地看向楚逢月。
女人卻沒有看他, 而是望向那扇一直沒開過的緊閉的大門。
仆人分彆站在兩邊, 低著頭迎接他們的主人。
隻有一個人腳下有影子。
楚逢月不由佩服這個巫師的心理素質,他竟然避開了這麼多人, 成功偽裝成仆人。
那個真正仆人現在恐怕被禁錮在某個地方了, 有可能是書房,也有可能是琴房或者其它地方。
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穿騎士裝的男人踏著馬靴, 手握佩劍,大步走了進來。
仆人們跪下來, 額頭碰到地板。
男人有一頭耀眼的金黃卷發,瞳孔是綠色的,讓楚逢月想起了竹村的那隻黑貓。
也就是村長的寶貝蠱母。
這裡是個移民國家, 有不少這種金發碧眼的人,貴族們看到也不意外。
楚逢月往下垂眸,隨著男人走動,地板上的影子也越來越清晰。
他是人?
楚逢月凝眉。
“諸位好,”城堡的主人說著英文,磁性的嗓音低醇悅耳,“我是戈獁·喬治,很榮幸能與你們一同用餐。”
看得出來還是一位很有教養的騎士。
見這位戈獁先生不是他們熟悉的戈獁先生,貴族們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失望。
如果是熟悉的戈獁家族,反而好辦多了,遊戲規則都在明麵上。
見他們都站了起來,騎士明顯很滿意,將佩劍交給管家,脫下披風,胸前掛著的一排勳章有些晃眼睛。
他在主位坐下,端起高腳杯,深邃的眼睛帶著笑意:“為我們的共聚,乾杯。”
貴族們也舉起酒杯,象征性地喝了兩口。
楚逢月隻是隨意抬了抬手,並沒有要喝的打算。
騎士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就禮貌挪開,並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
正餐開始,騎士歉意道:“因為風雨耽誤登島,沒能及時招待諸位,還請見諒。”
說完,他抬手,仰頭將酒杯裡的猩紅的液體一飲而儘。
貴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皺著眉陪他喝。
接連喝完三杯酒,騎士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想必諸位都餓了,讓我們開始享用正餐吧。”
最下麵空出的位置他直接無視,仿佛毫不知情,管家也沒有提及的意思。
仆人在往高腳杯裡倒酒,楚逢月腿邊正好有個影子。
她側眸,對上仆人的視線。
仆人連忙低下頭,仿佛不敢與她直視,倒酒時濺出來一滴紅酒。
楚逢月扯了下嘴角,彆開視線。
這位城堡的主人很謹慎,麵對貴族們的寒暄會笑著回應,但是有關試探的一概含糊帶過。
用完晚餐又上了飯後水果和甜點,楚逢月拿起銀叉,隨意在麵前的果盤裡撥了撥。
都是比較昂貴的水果,其中有一種她沒見過。
城堡的主人臉上露出疲倦之色,他用餐巾輕輕擦拭嘴角,隨後放下:“諸位貴客,我先回房休息,你們請便。”
說完,他起身,從管家手裡接過佩劍,皮質硬底的馬靴響聲在樓梯間門回蕩。
等他走了,管家也跟了過去,隻有仆人們還恭敬地站在兩側,等他們吃完收拾餐桌。
楚逢月用銀叉叉起一顆紅色的小果,問坐在旁邊的戈獁先生:“這個叫什麼?”
戈獁酒量還不錯,隻是有些微醺,他答道:“這是我們國家獨有的扶桑果,不能人工種植,隻在最東邊的索納群島才有……”
說到這,他眼睛瞪得溜圓:“索納群島!”
索納群島離岸距離很遠,就算是輪船也需要一天。
而看這些扶桑果的新鮮程度很明顯剛摘下來不久,不可能超過半個小時。
因為產量稀少,又是純野生的,扶桑果在這個小國算是專供貴族。
在座的貴族長子長媳們都吃過,他們也都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很有可能就處在最東邊的海島上,而且還有一點——
“喬治說謊了!”
中午的時候還被風雨攔截在岸上,怎麼可能晚上就趕回來了。
“還有個細節,你們注意到了嗎,他的騎士服沒有被雨打濕,馬靴也是乾乾淨淨的。”
就算是打傘避開,但你走路的時候不可避免會沾染水漬泥濘,除非在進城堡之前特意清理過了。
如果喬治真的能做到這麼愛乾淨,那他們無話可說。
在場的人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們不知道這三天會發生什麼,第一天就已經有些詭異的奇怪的城堡,以及捉摸不透的城堡主人。
沒有心思再吃水果和甜點,貴族們心事重重,準備回房休息。
這十二對夫妻都被安排在不同的樓層,檀葉家族和千葉家族正好都在戈獁的上下樓。
三對一起從旋轉樓梯上去,看著眼前巨大的普通瀑布般的吊燈,檀葉有些恍然。
“我從未聽說過東邊的索納群島還有一個這樣的古堡。”
這座古城堡和他們父親居住的城堡來比毫不遜色,從城堡內的擺設以及成群的仆人就知道喬治絕對擁有雄厚的財力。
按理說這樣的人物他們不可能沒見過。
千葉也納悶:“這位喬治先生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聚會上,就連本國的財經新聞也沒有報導過他。”
為了區彆開兩位戈獁,他們貼心的將騎士用喬治稱呼。
“我隻在意,須邯帶來的那個巫師哪去了。”千葉家族的巫師想不通。
是他最先發現少了一個人,而管家和喬治好像並不把這當回事。
難道他們對此早有預料?
這種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們看來很正常。
危機感襲來,巫師脊背瞬間門緊繃起來。
長子檀葉和千葉麵麵相覷,也想不明白這件事,須邯長子的態度很反常。
管家從樓上下來,經過四樓時,看到他們聚在走廊,他笑著說——
“如果睡不著,可以去書房看書,需要茶點咖啡可以隨時叫我。”
這種熱情招待讓巫師更加防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越提書房,越說明書房有問題。
楚逢月隨意點頭,漫不經心問:“喬治休息了嗎?他住在幾樓,你提前告訴我們,以免不小心打擾到他。”
“先生住在最高層,十八樓。”管家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如果沒有特彆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去那裡。”
“他會不高興的。”
懂了,私人禁地。
得到想要的信息,楚逢月點頭。
管家適時退下,他走路還是很詭異,腳尖不著地。
戈獁先生越來越暈,差點就倒在旁邊的太太身上。
勉強把他撐起,戈獁太太歎氣:“不能喝還要逞強,如果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
楚逢月瞥了一眼,看到他泛著潮紅的臉,拉過他的手,微涼的指尖在掌心畫了什麼。
戈獁太太沒看清楚,也看不懂。
倒是戈獁先生眼神越來越清明,揉了揉太陽穴:“我剛才是喝多了嗎?”
現在好像沒有什麼感覺了。
戈獁太太有些愣神。
符師隻發現他和剛才狀態完全不同,巫師低聲道:“祝由術!”
這位東方來的風水師,用祝由術給戈獁解酒。
原本還沒太把她當回事,覺得行當不同,也沒什麼交集。
現在巫師卻不得不重新審視她。
檀葉住在三樓,千葉在五樓,他們都沒有回自己的樓層和房間門,而是想去探索一下,管家剛才說的書房。
因為戈獁夫婦也要去,楚逢月隻好跟著他們,再次進了書房。
比之前好的是一開門沒有撲麵而來的灰塵了,檀葉和千葉散開,去看架子上的書籍。
戈獁先生已經忘了口袋裡的人皮書,他也在木架前走動。
倒是三個太太對此沒有多大興趣,而是在聊餐桌上的餐具。
“……都是古董,那個印花描金的我家有兩套,平時隻有招待貴客才會拿出來用。”千葉太太說。
不是沒錢買,而是存世量少,買不到。
可今天這兩頓飯,都是不同的餐盤,精致程度比她家收藏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算得上是不世出的精品了。
“你們記得上次中部拍賣會嗎?我看中了一套古董碗碟,就是類似剛才晚餐碗碟的樣式和花紋,拍賣行說全世界僅此一套。”
檀葉太太也存疑:“這裡為什麼會有大量的古董碗碟,就連裝水果的盤子都價值不菲。”
城堡的主人有錢不稀奇,能買到這些碗碟才奇怪,以前這裡經曆過一場戰爭,大量的古董遭到損壞,現在還能留存下來的已經被各大家族搶空了。
每個家族這種碗碟最多不過四五套,還基本上都是拍賣會上天價買回來的。
像喬治這種驕傲的貴族騎士,不可能用贗品。
祖上流傳下來的?
在她們疑惑時,檀葉先生發現另外一件事——
“你們看這些書籍,最新的日期是1894年。”他舉起手裡的書,搖頭道:“我沒有在這裡看到任何一本,我們那個世紀該有的記載。”
其他人仔細掃過書架,果然就像他說的那樣,這裡最新一版的日期標注是1894年,和現在相隔了一百多年。
一個荒謬的想法浮現腦海,戈獁太太大膽猜測:“我們難道是來到了一百年前的城堡?”
本以為他們會反駁,可千葉家族的巫師卻若有所思:“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聽過有些術法可以讓人暫時回到以前的時空。”
千葉太太喃喃自語:“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現在正是瓷器盛行的時候,後世爭搶的古董碗碟,也不過是現在的日常流行款。
事情的走向越來越荒誕,長子們在思考,自己能平安無事度過這三天嗎?還是會像須邯家族帶來的巫師一樣,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如果消失,是不是就代表被淘汰了?還能回到他們現實所在的世界嗎。
戈獁卻下意識看向眉眼如畫的女人,他記得楚小姐說過,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覺,讓他不要在意。
在書房翻閱了半個小時書籍,除了時間門線,他們一無所獲。
“回房休息吧,明天想辦法從管家嘴裡打探一下,現在是哪一年。”檀葉先生合上書,抬手放了回去。
說來也是他們自己不注意,完全沒想過這裡可能不是同一個時空,全部的關注點都是那位神秘的城堡主人身上。
思維好像在被管家牽著中,從中午他說喬治因為風雨不能及時回島,導致他們認為喬治才是最重要的線索。
各自回房,檀葉和千葉一個下樓一個上樓。
巫師在上樓時腳步一頓,忽然回頭,看向那道纖瘦背影。
“怎麼了?巫師大人。”千葉先生不解問道。
“大巫師說過,一百年內不可能出現風水宗師。”巫師低聲自語:“那麼她,是怎麼出現的呢。”
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千葉先生看向旁邊的妻子,太太略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回了房間門,讓戈獁夫妻一起睡,楚逢月在外麵睡沙發。
床上那幅油畫還沒收,戈獁已經沒有查看的心思了,他把畫框重新裝好,沒有掛回牆上,而是隨手放在牆邊。
戈獁太太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父親會用一半家產來和其它幾大家族對賭,難道是有什麼隱情?
沒有關門,目光往外看可以看到外麵碎花沙發上坐著的女人。
沒有手機可以玩,楚逢月也沒覺得多無聊,剛才從書房裡順了一本書,就是之前那本封麵沒有署名的東國書籍。
隨便翻了兩頁,講的是東國的起源,和她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大差不差,沒什麼新奇的地方。
“戈獁。”瑞晗輕聲道:“我們能安然無恙度過這三天吧。”
“一定可以。”戈獁說:“我相信楚小姐。”
屋子裡的水晶燈一直沒有熄滅過,哪怕是睡覺,他們也不敢熄燈。
黑暗讓人滋生恐懼,總覺得有什麼在暗中蟄伏。
楚逢月單手枕頭側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彩色圖案的毛線毯,另一隻手壓著書頁。
時不時鬆手翻動一下,她已經看了大半。
城堡又恢複寂靜,這裡沒有任何能看到時間門的東西。
她隻能估算,現在大概是晚上九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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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都住在一樓,他們沒有單獨的房間門,都是一個大通鋪睡在地上。
須邯家族的巫師姓徐,叫徐慶。
他這一脈是東國傳過來的,如果非要攀個祖師爺,他也不知道該攀誰。
據爺爺說,他們祖上是夜郎國的,當時夜郎人極為崇尚巫術。
徐慶在發現這座城堡的管家和仆人都沒有影子時,就覺得不對勁。
跟著一個仆人進了儲物間門,和他想象的不一樣,裡麵沒有什麼食物,而是堆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