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南洋破了黑衣隱士的局, 馬師傅在國內就出了事,說和巫蠱一脈沒關係都難。
即墨說:“以我現在的巫力,不足以去尋人。”
他很想幫忙, 但實在無能為力。
侯師傅這時才注意到他,然後愣了一下。
楚師傅是丹鳳眼, 而眼前的年輕人也是,而且眼尾更為狹長, 長發沒束,懶散披在身後。
這張臉美得雌雄莫辨,聲音有如天籟,聽著非常舒服。
光是聽他說話, 心裡的躁鬱就少了大半。
“這位是?”他和胖驢友的想法一樣,楚逢月身邊不養閒人,多半也是圈內的能人。
隻不過以前沒見過這位,太麵生了。
“巫師, 跳大神的。”楚逢月也沒有一開口就暴露他的身份,不是防著侯師傅,隻是單純覺得麻煩。
東國風水宗師帶著南洋大巫師在這裡到處亂竄算怎麼回事?
“難怪。”侯師傅心想。
跳大神的以前不是要吟唱嗎?巫醫還能用這種手段治病, 所以他的聲音自帶療愈效果也就很正常了。
“對方應該是用了什麼蒙蔽法器氣場的東西,”楚逢月說, “我讓白垣起一卦。”
“白師傅之前幫我算了, 他算不出老馬的下落……”
楚逢月抬手示意他稍候, 給白垣撥通視頻電話。
因為這邊在偏僻的村裡,信號不是很穩定,所以畫麵有些卡。
“楚小姐。”白垣看到她旁邊的侯師傅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了,他苦笑道:“我昨天起了個卦,算不到馬師傅的下落。”
至於白老爺子, 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卜卦,靈魂未穩。
“不是讓你算這個,你幫侯師傅起一卦。”
“啊?”不說白垣,就連侯師傅也愣了,即墨在旁邊很安靜,沒有說話。
他現在臉色慘白,坐在村口的石墩上,渾身上下寫著兩個字——
虛脫。
“您說,”白垣拿出龜殼和銅錢,“要算什麼?”
“他師門丟了個法器,你算算要去哪裡找。”
這就不算是尋人,而是尋物了。
白垣聽她這投機取巧的方法,還是不抱太大的希望,搖著龜甲道:“如果是用什麼抹去了法器,那這樣也沒什麼用。”
兩枚銅錢掉出來,他把鏡頭翻轉給她看:“這樣完全沒必要,還是從彆的地方入手吧,或者直接聯係玄學部門……”
目光往下挪,看到桌上銅錢顯示的卦象,他呆如木雞。
過了半分鐘,才結結巴巴道:“宜去東北方。”
他是真的想不通,自己之前占卜都不出卦象,怎麼現在這麼輕易就得到結果?
再試了一次,還是卜算失敗。
看向鏡頭裡的女人,他咽了口唾沫,態度更加恭敬:“楚小姐,您需要幫忙嗎?我隨時可以過來。”
“不用了。”楚逢月掛斷電話,看了眼逐漸黯淡的天色,對侯師傅說,“他們這次是多半衝我來的,馬師傅不會有事。”
“這麼晚了先找地方休息,明天再出發。”
胖驢友沒有開車來,他們沒有交通工具去鎮上,隻能在村裡找個熟人借住。
之前給胖驢友碎瓷片的三叔家就是很好的選擇,收了兩百塊錢他更加開心,樂意至極。
胖驢友老家就在北方,而東北方是上次那個蠱村再往深處走。
從手機地圖上看好了路線,他們在三叔家休整一晚。
農村彆的不多,就是房間多,地方大寬敞,怎麼住都舒服。
即墨也不用跟胖驢友或者侯師傅擠,他自己住了一間屋子。
打開窗,剛好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彆墅。
“是不是覺得洋不洋土不土?”胖驢友給他鋪床,磨著牙怒道:“那塊地本來是我家的,讓我二大爺給看著老房子,看著看著房子沒了,地也沒了。”
“走邪門歪道賺了點錢心就壞了,還想學有錢人建彆墅。”
借著月光,即墨看清了遠處那棟白色彆墅,他笑著說:“你也不用太傷心,該傷心的是那家人。”
“嗯?”胖驢友動作停頓一下,又繼續抖著被子,“你還會看風水啊?”
“不會。”即墨懶散道:“那棟彆墅看起來不太順眼,風水應該不太好。”
住在這樣的地方注定疾病纏身,家破人亡。
“還真被你說中了,楚小姐說那個下麵以前是池塘,池塘裡的淤泥陰煞太重,地基也不穩,誰住在那誰倒黴。”
即墨笑了,眼尾上揚,窗前月色映在他側臉,看起來像一隻勾人的男狐狸精。
他回眸:“你對楚小姐很信服。”
“是啊,”胖驢友也沒多想,以前那堆破事都抖摟了出來,“楚小姐很厲害,她給了我新生。”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這塊土地上行走,他的妻兒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正常生活,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新生。”即墨嘴裡咀嚼這兩個字,點頭,“她又何嘗不是。”
最後那句話隨風散在夜色裡,胖驢友沒聽清,“什麼?”
“謝謝你,胖哥。”即墨跟隨楚逢月的稱呼叫他,誇讚道:“床鋪的很好,不比酒店差。”
“那必須,以前就因為這手絕活,天天給老大和大嫂鋪床。”回憶往昔,胖驢友唉聲歎氣,“孫子當慣了就順手了。”
等他關上房門出去,即墨摸出手機,斜坐在床上靠著床頭打遊戲。
微信有消息提示——
楚:【明天早上六點動身。】
回了個ok的表情包,年輕人從兜裡扯出耳機線,躺在床上聽dj準備睡覺。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房門被人拍醒。
他摘下耳機赤著腳起來開門,因為沒睡醒,眼睛有些睜不開,哈欠連天。
胖驢友站在門外:“玄學部門的人找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即墨不解問:“來找我的嗎?”
“不知道,楚小姐讓你下去一趟,帶上你的行李。”
即墨點頭,隨便收拾了一下,又把皺巴巴的被子鋪好,才拎著隨身的行李袋下去。
樓下堂屋,楚逢月對麵是老熟人溫珩,也就一段時間沒見,他的氣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唇上也有了血色,不再像之前病殃殃的。
“楚小姐,上次的事還沒有好好感謝你。”男人說話像是春風拂柳,溫溫緩緩的。
“舉手之勞,應該的。”楚逢月隨便說了幾句官方的話敷衍了事,然後問:“你怎麼跑來這裡了?”
作為玄學部門的負責人,如果隻是馬師傅的事,他應該沒這個閒工夫親自過來。
“因為他。”視線順著聲響,看向從木樓梯上下來的年輕人,目光落在他拎著的黑包上,又不動聲色挪開。
溫珩沒有拐彎抹角:“大巫師在南洋的地位十分尊崇,既然來了東國,為了略儘地主之誼,我肯定是要親自招待的。”
所謂的招待就是美化過後的監視,楚逢月聽懂了他的潛台詞,中文很好的即墨當然也明白了。
年輕人下了樓,走到楚逢月旁邊,拉開椅子坐下。
黑色的行李袋放在腿邊,他打著哈欠道:“這怎麼好意思,溫部長公務繁忙,把時間浪費在我這種普通人身上不值。”
“大巫師怎麼會是普通人呢?”溫珩笑著看他,“南洋境內三十二個小國家都是你的信眾,您未免太過謙虛。”
楚逢月看了眼時間,搓著臉:“要不然你們聊,我得去睡會兒,不是要招待他嗎?溫部長你可以直接把他請走。”
她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麼溫珩每次出現都是在夜半三更,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撞鬼了。
後來過了很久才知道,這位溫部長白天要處理的事件太多,晚上才下班。
不過她可不管這麼多,一大早還得去找馬師傅,不然侯師傅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那轉個不停。
楚逢月睡在一樓,侯師傅就在她頭頂上,腳步聲都快把樓板震塌了。
隻剩下溫珩和即墨還有胖驢友,後者也睡眼惺忪,摳了摳糊住眼角的眼屎,胖驢友也打算退出這波洶湧暗潮。
“你們聊,渴了廚房有水,自己倒哈。”
不是楚小姐他可不伺候,能讓他老老實實當孫子的可沒幾個。
他上樓時腳步聲震天響,幸虧三叔夫婦耳背,不然大半夜還要挨頓罵。
望著對麵眼睛都睜不開的年輕人,溫珩臉上笑容不變。
能成為大巫師的人哪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他不遠萬裡跟著楚逢月來到東國,肯定是有所圖。
至於圖的是什麼,溫珩暫時看不出來,所以才要試探。
“大巫師,門外有車,我送你去縣裡的酒店。”
“不用了,我在這裡住著挺好的。”即墨直接趴在桌子上,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天亮了,不管溫珩有什麼手段,他都不會接招。
見他油鹽不進,溫珩也不強迫,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他。
即墨實在是太困了,坐了一天的大巴車差點去了他半條命,一兩天是緩不過來的。
倒在桌子上就睡,長發垂落在臉側,遮住半邊。
溫珩靠在椅背,眼眸溫柔平和,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這位大巫師,是他第二個看不透的人。
第一個毫無疑問,楚逢月。
在他們兩人麵前,自己的讀心術就像被什麼刻意屏蔽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獲取不到。
他覺得是這兩個人的實力過於恐怖,已經窺見天道,所以自己的能力在他們麵前完全失效。
這一晚除了不安心的侯師傅,還有個沒睡的溫珩,其餘人都睡了幾個小時。
早上吃的是三嬸自己烙的餅,關於怎麼突然多了個人她也沒有問。
男人跟她說過了,胖墩兒認識的都是一些不太正經的人,讓自己彆去打聽。
吃完早餐,是六點半。
楚逢月把行李扔到溫珩的白色奧迪後備箱,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係上安全帶,又繼續打瞌睡。
既然有送上門來的司機,不用白不用。
即墨也行雲流水把黑色行李袋塞進去,然後坐到後座,把窗戶都降下去。
現在坐車不開窗他總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有點反胃。
侯師傅瘦一點坐在中間,胖驢友擠在邊邊。
因為他體型高大,肌肉壯實,在狹小的奧迪轎車上確實憋屈得慌,楚逢月又和他換了個位置,讓他坐前麵。
“總算是舒坦點了,”胖驢友的腿依舊是曲著的,他說:“這還不如我那二手麵包車呢。”
自己那麵包車比起這個小轎車,除了響一點,彆的毛病沒有。
累了還能把後排的位置放下去當個床。
溫珩沒有回應,隻是一笑置之,按照楚逢月說的一直往東北方向開。
出了喬家村,繞過上次那個蠱村,入眼的就是大片的平原,沒有什麼起伏。
侯師傅看著外麵的景象,有些發懵。
“這樣的地方不好找龍穴吧?”龍到平原無起伏,不像是突起的山脈那樣有跡可循,以他的實力,捧著羅盤在這走上一天都沒有頭緒。
如果老馬到這裡來了,那他會在哪?
“想點穴總有辦法,”楚逢月閉著眼睛,隨意回道:“你是覺得馬師傅被人誆騙到這裡來了?”
侯師傅點頭,他覺得對方極有可能用某種難度高的活來勾馬當先,那個傻子也沒有辨彆身份就跟來了,然後被困在這裡。
對於南方風水師來說,平原龍脈淺薄,不像山龍起伏有度,而是草蛇灰線隱隱若現。
想在平原捉龍,切要費些功夫,如果馬師傅隻是被這種問題困住了,反倒還好一些。
見識過巫蠱一脈的手段,侯師傅很怕師弟被他們練了什麼蠱。
哪怕是在這種專業問題上丟人,也比沒了小命強吧。
楚逢月現在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巫蠱一脈動的手腳,但馬師傅的隨身法器不能發揮用處,肯定是有人故意在搗亂。
“趙竹音怎麼樣了?”她問開車的男人。
“快撐不住了,”溫珩語氣平靜道:“她身上的詛咒沒有破除,沒有蠱王,蠱毒也吊不住她的命。”
她的大限應該就是這兩三天。
南星那邊已經沒人關注了,張家因為她,肖家和陸家聯手打壓,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不少家族盯著這塊肥肉,隨時等著撲上去咬一口。
她在張家的日子不好過,南家對她恨之入骨,更加不會幫她。
柳瑜後來之所以能再次見她,無非也是想榨乾張家最後的價值,得知肖家在打壓報複張家後,她即刻和南星劃清界限。
甚至還用了以前的老手段——登報澄清關係。
沒有趙二爺的支持,紀家自顧不暇,加上被南章趁勢追擊,現在更加顧不上她了。
南星現在四麵楚歌,身上的蠱毒又發作,好幾次都割腕自殘,想要把手上的血線割斷。
聽完這些,楚逢月問溫珩:“你的蠱毒解了?”
“嗯。”溫珩點頭,“差不多了。”
沒有深究他這句話的意思,被清晨的寒風一吹,楚逢月的瞌睡全部跑了。
她眼神清朗,看著外麵一望無際的平原。
平原的龍脈又叫平洋龍,在這捉龍確實要頗費功夫。
開了大概三四個小時,溫珩停下來。
“沒路了。”
前麵是一個村莊,張燈結彩的,看著像是在辦喜事。
現在正好是飯點,各種葷菜的香味飄得老遠。
“走,去看看。”楚逢月下了車,深刻個懶腰,“說不定還能吃個喜宴。”
即墨對這個很感興趣,他沒見識過東國村裡是怎麼辦婚事的,但是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
胖驢友問她:“行李放車上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