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開窗簾,躺在床上等著江予安。
之前江予安是每天晚上淩晨才出現,現在出現的時間提早了十幾分鐘,尤銘覺得這大概也表示江予安現在的情況是越來越好了吧?
尤銘等著等著,眼皮就掉了下去,靠著靠枕打起了瞌睡。
尤銘醒來的時候月光灑了一地,江予安就站在陽台上,尤銘眼睛微眯,畢竟剛醒,人還有些迷糊,在他眼裡,江予安身上都是月光,像一幅畫。
江予安朝他走過來,尤銘也做起來。
兩人沒說話,但是不約而同的勾起了嘴角。
江予安率先說:“花了些時間,不過結果還不錯。”
尤銘有些莫名:“什麼結果?”
江予安輕笑著說:“給你個驚喜,把眼睛閉上。”
尤銘覺得這大概又是江予安索吻的新技巧,就把眼睛閉上,但是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江予安的吻,他很有些莫名其妙。
江予安捏了捏尤銘的耳垂。
“睜眼。”
尤銘睜開眼睛。
看著眼前的一幕,尤銘內心毫無波瀾。
——一排鬼魂站在他麵前,死相有的正常有的淒慘,有少半個腦袋的,缺胳膊少腿的,還有一身膿皰的,總之千奇百怪,樣樣俱全。
實在跟驚喜扯不上半點關係。
尤銘疑惑的看著江予安。
江予安輕咳了一聲:“你之前跟我說你家想做新的服裝品牌,我就把他們找來了。”
“有大企業的時尚總監,也有古代的繡娘,還有畫花樣的,搞設計的,比較出名的我都給你找來了。”
有個女鬼特彆激動地說:“我死前可是專給皇上繡龍袍的!”
尤銘:“……哪位皇上?”
女鬼:“不記得啦,反正是個皇上!”
生前的事大多都記不清楚。
眾鬼魂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結果忽然有個穿西裝打領帶,缺了半個腦袋的鬼說了句話。
所有鬼都安靜了。
“呀,這還是個洋鬼!”
“怪不得呢,我說他怎麼一路都不說話!”
西裝鬼聽不懂中文,又說了幾句,眾鬼中也有會說英語的,標準中式英語,竟然雞同鴨講的說了起來。
尤銘在一邊聽著,覺得特彆有趣。
西裝鬼說:“我是做品牌設計的。”
回他的鬼說:“你好啊,我覺得英國挺好的。”
西裝鬼又說:“你是乾什麼的?”
回他的接著說:“埃菲爾特塔可真漂亮!”
尤銘特彆想說,埃菲爾特塔不在英國。
人家在法國待的特彆好。
尤銘實在忍不住了,不小心笑出了聲。
眾鬼轉頭看著尤銘。
尤銘的笑容一僵,連忙先用普通話說了一遍要麻煩大家幫忙了,供品大家可以自己挑,隻要是他能力範圍之內的都能滿足。
然後有用英語說了一遍。
畢竟以後就在自家員工了,尤銘還是了解了一下。
有現在世界知名服裝品牌的首任品牌設計師,死於五十年前。
也有前幾年才死的正值青春年華的天才服裝設計師。
最絕的是,他竟然還弄來了繡娘——人都死了幾百年,說不定有上千年了,還是以前皇宮裡的禦用繡娘。
二三十個鬼,各個都有來曆,來曆還都不小。
光是外國鬼就有接近十個。
繡娘們不愛跟男鬼湊在一起,她們說著自己的手藝,什麼針法。
蘇繡、粵繡、蜀繡、湘繡。
中國四大名繡全包括了。
她們都不止會一種繡法,還有很多地方繡法。
尤銘看了眼江予安。
心裡很溫暖,也很感動。
江予安對他,從來沒覺得有小事,隻要是跟他有關的,再小的事江予安都會做得儘善儘美。
各自介紹了以後,鬼們就開始提要求了——就是供品,相當於薪資。
古代的繡娘們要求的稍微簡單一些,除了食物和衣物以外,她們就隻是要精致的首飾。
現代鬼的要求就多了。
等尤銘跟他們談好了,挨個記下來,都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鬼魂們的要求被滿足了,也都心滿意足地走了,說好了上工日期以後,各個都很高興。
能乾生前的老本行,還有供品拿,嘿呀!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好的事!
他們唯恐尤銘反悔,溜得特彆快。
等鬼魂離開之後,尤銘才小聲跟江予安說:“有時候鬼也挺可愛的。”
江予安笑著看尤銘:“有多可愛?”
尤銘覺得他好像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彌補道:“就像小孩子。”
除了厲鬼惡煞,普通的鬼魂最多也就是有點執念,不害人,也不像活人一樣有特彆多的想法,他們整天飄來蕩去,死得早的,或是沒親人的,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江予安衝他說:“你就是太好說話,哪怕你隻給他們供三餐,他們也會乾的。”
尤銘看了眼江予安:“你要是當老板,肯定是剝削員工那一掛的。”
江予安也被逗笑了:“那看來我當不了老板,隻能當老板他愛人?”
尤銘猝不及防又被江予安占了點口頭便宜,他好奇道:“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江予安:“我也不用自己去找。”
他說上一句,就有和小鳳一樣的鬼去辦,千年的厲鬼,能難住他們的事並不多。
尤銘還想問,江予安卻忽然湊近了他,輕聲說:“我有報酬嗎?”
尤銘的耳朵燒了起來,但表麵卻顯得特彆鎮定,好像江予安說的是“今天你吃的什麼?”
尤銘對江予安說:“你把眼睛閉上。”
江予安從善如流的閉上眼睛——他就是閉上了,也能看得清楚。
鬼和人不一樣,鬼視物,靠得不是雙眼。
尤銘看著江予安,他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忐忑,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激動。
他從沒有被父母以外的人這麼愛過,有人把他放在心裡,費儘心思想讓他快樂。
尤銘靠過去,想起之前江予安為他做的事。
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有情人做快樂事,尤銘給自己加油打氣。
江予安渾身一僵,動彈不得。
他忍不住把手放在尤銘的頭上,不知道是想讓尤銘快點還是慢點。
等一切結束了,尤銘抬起頭,江予安睜開眼,兩人都是一臉愕然。
尤銘:“有點奇怪。”
“像冰棒。”
江予安:“……”
江予安伸手摸了摸尤銘的嘴角:“你不用勉強自己。”
尤銘朝他笑了笑:“不勉強。”
真的不勉強,又沒味道,跟凍成冰條的礦泉水差不多。
江予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但尤銘還是去漱了口,兩人躺在床上,江予安:“早點睡,太晚了。”
尤銘打了個哈欠,眼睛眨了眨,他確實也撐不住了,但還是把蔣正華的事跟江予安提了提。
也把自己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為什麼會有人做法害人?他自己也要遭到反噬,不擔心自己倒黴嗎?”
江予安告訴尤銘:“可以用彆的祭品。”
尤銘一愣。
江予安輕聲說:“他讓彆人去承擔代價,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尤銘翻身看著江予安:“怎麼做才能讓彆人去承擔?”
書裡並沒有寫。
“找性彆八字都和自己一樣的人,假借這個人的身份作法。”江予安說,“害人這種事,從古至今都有,他們早就總結出經驗了。”
尤銘:“……”
害人都成一門學問了。
尤銘:“那殺豬刀有用嗎?”
江予安笑出了聲:“殺豬刀……”
尤銘麵無表情。
殺豬刀怎麼了?殺豬刀也是很優秀的好吧?
彆管什麼刀,能斬斷咒法的就是好刀。
江予安輕咳了一聲,哄道:“挺好的,我也喜歡殺豬刀,以後去弄把一樣的。”
尤銘:“周六我去試試吧,能行最好,不能行的話讓他們另請高明。”
江予安一臉嚴肅:“肯定行,有你在,沒有不行的。”
尤銘天天被江予安捧著誇著,已經對江予安的讚美免疫了。
他閉上眼睡覺。
另一邊,蔣正華的秘書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燒水喝。
窗邊一道黑影滑過,黑蛇吐信,慢慢纏住他腳下的影子。
越纏越緊,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