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沒人說話。
過了大約十分鐘,才有開門的聲音。
幾人循聲望去,一個杵著拐杖的老人從房間裡走出來。
他有一頭花白頭發,穿著意見白色的背心,背心已經泛黃的還沒換,腳上穿著拖鞋,走路就是在小步挪動,而且晃晃悠悠,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年輕男人連忙過去攙扶,老人擺擺手:“我還沒老的不能走,你坐過去。”
男人:“哦。”
然後男人老老實實的坐回去繼續摘菜。
老人自己坐到了長凳上。
他把拐杖放到一邊,他的眼皮耷拉著,嘴角下拉,沒有和藹慈愛的樣子,隻讓人覺得陰氣沉沉。
周遠率先開口:“老爺子既然會術法,為什麼不走正道?要用術法害人?”
老人看了周遠一眼:“你們是來找我麻煩的?”
周遠:“看您怎麼回答。”
老人忽然笑起來:“你們能拿我怎麼樣?”
周遠忽然愣住,他們又不能拿法律當武器,又不可能把他殺了,確實沒有太多辦法。
尤銘卻忽然說:“能廢了您的術法,讓您這輩子再也不能碰術法。”
老人不笑了,他看向尤銘:“你有這個本事?現在還有人有這樣的本事?”
就連周遠都眼也不眨的看著尤銘。
老人:“以為在書上看到了,自己就能做?能有這麼簡單?”
尤銘搖頭:“您可以試試。”
周遠也說:“我雖然沒那個本事廢了你的術法,但我可以和你鬥法。”
老人大笑:“鬥法?你一個毛頭小子敢說跟我鬥法?我學術法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楊榮寶在旁邊說:“老爺子,這可是周家的傳人。”
老人:“周家?周家又怎麼樣?周家現在的當家人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周遠的表情變了:“老爺子,不要胡說比較好。”
“我要是沒那個本事,我會讓你們進來?”老人話剛落音,屋內忽然卷起一股陰風。
陰氣遍體,邪氣叢生。
老人陰笑:“我有陰兵上萬,聽我調遣,你有什麼?你們到我這兒來,就是羊入虎穴,我可不會讓你們順利離開。”
周遠都不能再保持著剛才的清冷表情,他的手放在麵前,隨時準備著掐訣。
但他還是問:“老爺子,你掙那麼多錢,你享受到了嗎?”
老人說道:“我不在乎錢。”
“我有這樣的本事,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我就是想跟你們這些自以為正義的人對著乾。”
“比什麼做好事有意思多了。”
周遠怒目:“那您就彆怪我了。”
說完以後,周遠念咒,燃起指尖火,指尖火一燃,整個屋子所有鬼怪全部出現在人前。
這些鬼都穿著古代的盔甲,手裡拿著長矛劍戟。
密密麻麻,鬼疊著鬼,眼中冒著綠光。
這些鬼都被老人煉成了鬼兵,隻聽老人一個人的號令。
周遠的力量根本不能抗衡。
老人能桀驁,就是因為他確實有能力。
周遠在鬥法前對尤銘說:“你帶著他走,我能擋一會兒,你出去了,給我家帶信,讓周家帶人來,這樣的人,不能放任他做下去。”
周遠已經準備好因鬥法而死了。
老人有上萬陰兵,但周遠隻有一個人。
楊榮寶也怕了,這麼多陰兵,他隻在書上看到過。
這些陰兵煞氣太重,就算遇見惡煞,惡煞也不會是它們的對手,隻會被它們撕碎分食。
惡煞他都不一定能對付,更何況陰兵了。
但楊榮寶卻說:“你以為我剛剛說的是假話?尤銘,你剛學沒多久,沒有實戰經驗,你想辦法出去,我在這兒幫周遠。”
周遠結印,咬著牙說:“你在這兒隻會礙手礙腳!”
楊榮寶:“彆小看人!我他|媽的也是天師,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是?”
“還挺有義氣的。”老人笑,“果然是好兄弟。”
楊榮寶氣急大罵:“誰跟他是好兄弟?”
老人站起來,剛剛還身形蹣跚的老人,現在卻挺直的腰板,他的頭頂有黑色漩渦翻湧,陰兵氣勢洶洶,他伸出手,手裡就出現一麵黑色的令旗,他看著尤銘他們,就像看著螻蟻。
“等你們死後,我會把你們也煉成陰兵,我要看看天師的魂魄煉成的陰兵會不會比彆的更強。”
周遠和楊榮寶同時掐訣,他們掐的手訣都是最古老的驅邪手訣。
按理來說,這個手訣一出,惡鬼是不能近身的。
但陰兵卻前仆後繼,前麵的陰兵用鬼軀開路,魂飛魄散也沒有退卻。
後麵的陰兵窮凶極惡地撲上去。
周遠和楊榮寶隻能苦苦支撐。
“快走!”周遠轉頭對尤銘說,“給我家傳信!告訴他們,一定要讓我爺爺親自來!”
老人冷笑:“你爺爺也是我的手下敗將,他沒有我的天賦,卻比我更有名,他來了,我正好讓你們祖孫團聚!”
周遠嘴角溢出鮮血:“快跑!”
尤銘不會鬥法,他隻知道怎麼對付惡鬼惡煞,卻不知道怎麼跟人類鬥法。
但讓他把周遠和楊榮寶丟在這裡,任由他們去死,尤銘也做不到。
招鬼術。
尤銘閉上眼睛。
招鬼術是招往來惡鬼。
也可以招固定的鬼魂。
既然小鳳現在都沒出現,說明這個房子裡肯定有障眼法,他在這裡招鬼是招不到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嘗試著招江予安。
他跟江予安是伴侶,他們之間有羈絆。
但是現在是白天。
江予安肯定還在修養,自己現在招他出來……
尤銘咬著牙,腦子裡有萬千思緒。
招江予安,他怕害了江予安。
不招江予安,他怕周遠和楊榮寶都會死在這兒,甚至他自己都會死在這兒。
尤銘捏決念到:“以我身我血我骨我命招之,百鬼聚眾,急急如律令!”
周遠和楊榮寶都轉頭看他。
這是獻出自身的招鬼令。
周遠咬著牙:“你做不到的!這招鬼令百鬼不會響應!”
這個招鬼令是古代流傳下來的,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近代沒有一個人成功。
楊榮寶的雙眼流出血淚:“我們現在還擋得住,你跑出去,不然還有更多人要受害。”
尤銘站著不動,嘴裡念念有詞。
當尤銘最後一個字落音,屋內忽然暗沉下去,明明是白天,卻黑得仿佛深夜。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
“眾兵聽令!”老人大吼,“眾兵聽令!回防!”
陰兵全部回防,周遠和楊榮寶鬆了口氣。
他們剛剛已經力竭了,全靠一口氣撐著,這口氣散了,就倒在了竹椅上,再也動不了了。
楊榮寶畢竟能力不夠,剛剛進步全靠周遠撐著。
周遠爭取了時間,尤銘才能掐訣念咒。
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陰風赫赫,尤銘抬起頭來,他招來了誰?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時候,黑暗逐漸散去。
隻有一人站在空中。
這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雙眼漆黑如墨,皮膚蒼白,身材修長,無數黑色的絲霧纏繞縈繞著他。
他腳下踩著黑色雲霧,惡煞之氣滔天。
整個屋子的陰煞之氣在他出現時到達了頂峰。
陰兵們圍在老人身邊。
老人的臉色變了:“鬼王……”
“還沒有完全成長的鬼王。”
老人:“栓子!過來!”
一直坐在小凳上的年輕男人聽見老人的話以後才走過去。
他站在老人身邊:“爺爺。”
老人緊抿著嘴唇,全身都在顫抖:“栓子,這次就看你的了,隻要能打敗他,吞了他,你就能成為新鬼王。”
栓子麵無表情,無悲無喜,現在看過去,他根本不像是個活人:“爺爺,我知道。”
老人舉起令旗,栓子閉上眼睛,陰兵湧入栓子的身體裡,上萬陰兵尖嘯著鑽進去,栓子的閉著眼睛,全身不停的抽搐抖動。
尤銘看著懸浮在空中的江予安,心揪了起來。
他以為他不會招來江予安,但江予安還是來了。
白天的江予安,正在修養的江予安……
周遠也看著江予安,他目露驚恐:“這是……你竟然能招來鬼王?哪怕是沒有成長完全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跟誰學的術法?你怎麼會招來鬼王?”
周遠嘴角的血已經乾了,他艱難地坐正:“你們簽訂了契約?”
尤銘還站著,他也沒什麼力氣了。
但還是強撐著說:“沒有契約。”
周遠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臨陣倒戈?不怕他反噬你?”
尤銘沒有看周遠,眼睛一直看著江予安。
他輕聲說:“我跟他沒有契約,但有比契約更深層的羈絆。”
周遠皺著眉:“什麼?還有什麼比契約更深層?”
尤銘朝周遠笑道:“他是我丈夫。”
楊榮寶在一邊捂住胸口:“我的媽呀……”
周遠也喃喃自語:“我的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