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上方的位子坐著四個長輩。
尤爸爸他們,還有江爸爸他們。
他們嘴角都帶著笑,但尤銘一眼就看出來,這四個都不是活人,而是紙人。
但紮得很像,嘴角的笑也很溫柔,真得過分了,更像是假的。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吉時到——”
尤銘還被抱著,江予安沒有放他下來的意思。
讚者又喊:“吉時到——”
江予安還是不理。
讚者沒辦法了,喊道:“一拜天地——”
江予安抱著尤銘拜。
但其實也隻是稍微彎了彎腰。
尤銘:“……”
真是個彆開生麵的婚禮,哪哪都不對。
讚者:“二拜高堂——”
江予安又拜,但他跟剛剛拜的都是一個方向。
讚者:“夫妻對拜——”
江予安低頭,吻住了尤銘的唇。
讚者:“……”
在門外看著的眾鬼:“……”
不愧是鬼王娶親。
就是與眾不同。
江予安吻完了以後看向讚者,眉頭微皺,讚者嚇得連忙說:“送入洞房——”
江予安又抱著尤銘走了,從始自終,尤銘的腳都沒有落地。
有賓客小聲說:“不是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跟我們一起喝酒嗎?”
“你管那麼多,不然你過去攔一攔,攔得住算你有本事,反正我不去。”
“那我們過來是乾什麼的?”
有鬼說了個自己的猜測:“來吃狗糧的?吃完就可以滾了?”
“嗯……感覺就是炫耀加宣示主權。”
眾鬼乾笑了兩聲。
現在走好像不太對,要是江予安覺得他們不給麵子怎麼辦?
但是不走的話,又無所事事,江予安顯然沒準備搭理他們。
宅子裡的鬼仆們漠然的看著賓客。
賓客們膽戰心驚。
這些鬼仆全都是千年厲鬼,或許單獨一個他們不放在眼裡,但成百上千,實在難得一見,隻有鬼王才能有這麼多厲鬼鬼仆,能駕馭得住,不怕被反噬。
“咱們到外邊去喝酒?”
“對啊,院子裡還是有飯菜和酒的。”
“走走走。”
……
尤銘剛被抱出去沒有十分鐘,又被江予安抱回了房間。
江予安手一揮,窗戶和大門就關的嚴嚴實實,室內沒有一絲風,尤銘被江予安放在床上。
他被桂圓和花生膈得有點疼。
江予安伸出手,撫摸著尤銘的臉頰,好像是在撫摸什麼珍貴的寶貝。
動作輕柔,讓尤銘覺得自己的臉大概是塊豆腐,可能動作一重就要碎了。
尤銘輕聲喊道:“江予安?”
江予安的目光沒有波動。
尤銘想了想:“予安?”
江予安不動如山。
尤銘嘗試道:“安安?”
“寶貝?”
“親愛的?”
江予安就像是塊石頭。
尤銘歎了口氣:“老公?”
江予安動了,他開始脫衣服了。
跟尤銘裡三層外三層不同,江予安隻穿了一件紅色的喜服,一脫就露出自己的身體,八塊腹肌結結實實地碼在腹部,人魚線和肌肉線條應有儘有,尤銘明明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但在屋內昏黃的燭光下,他頭一次感覺江予安性|感的不可思議。
尤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好不容易練出四塊腹肌來,不用力還不明顯,人比人氣死人。
尤銘有點羨慕嫉妒恨。
江予安把尤銘推倒在床上,尤銘聽見桂圓和花生被自己壓破殼的聲音。
幸好有一層被子擋著,不然肯定黏膩膩的。
尤銘的婚服很厚,一層又一層。
跟剝洋蔥差不多。
尤銘盯著江予安,江予安也盯著尤銘,然後——
江予安放棄了,他怒瞪著尤銘的嫁衣,似乎這嫁衣是他的殺父仇人。
尤銘憋住笑:“渴不渴?餓不餓?”
江予安坐在一邊,動也不動。
幸好這時候有人敲門,小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她的聲音有些抖,聽上去就知道她很害怕,小鳳結結巴巴地說:“該、該喝合巹酒了。”
江予安一揮手,門自己打開。
小鳳端著兩杯酒走進來,她走到江予安和尤銘麵前,把酒放到桌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退出門外。
期間看也沒看尤銘和江予安,一直低著頭。
尤銘端起一杯酒,江予安也端起一杯。
他看著尤銘,抿著唇,端著酒,等尤銘動作。
還是尤銘主動跟江予安喝的交杯酒。
這酒也不知道是什麼酒,酒勁並不大,喝著有些甜,很像醪糟。
江予安喝完酒,自己走到床邊,在床邊坐著。
尤銘走過去,坐在江予安身旁,頭靠著江予安的肩膀,他輕聲問:“怎麼了?不高興?”
江予安沒回答,但他的嘴角下垮,用表情告訴尤銘自己很不高興。
說實話,尤銘還是希望婚禮是在江予安神智清楚的時候進行。
現在江予安沒有神智,全憑本能,這叫他既感動又難過。
感動的是即便江予安沒有神智也沒有傷害他,還興致勃勃地準備了婚禮。
難過的是這場婚禮江予安其實並沒有享受其中。
尤銘拉住江予安的手,兩人十指緊扣。
“等你恢複了,我們再補辦婚禮吧,中式西式都來一次好不好?陽間陰間也都來一次行不行?”尤銘輕聲說,“我很高興。”
江予安看向尤銘,一臉“你在說謊”的表情。
尤銘:“我沒說謊,我真的很高興,你想給我一個婚禮,我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江予安勾了勾嘴角,看起來有些得意。
尤銘又說:“但我希望婚禮是在我們倆都清醒的基礎上進行的。”
江予安突然站起來,他憤怒的直視著尤銘。
似乎在問,難道不清醒就不好了嗎?
但他沒有鬆開和尤銘十指緊扣的手,導致他現在的站姿有些彆扭。
尤銘安撫道:“咱們回家好不好?我不太喜歡這裡。”
江予安撇了撇嘴。
尤銘忽然湊過去,兩人的鼻尖相距隻有一厘米,江予安似乎被嚇了一跳,頭朝後仰,幸好穩住了身形才沒有摔倒。
尤銘用一種自己都覺得牙酸地語氣說:“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裡。”
江予安看著尤銘難過的表情,忽然變得焦慮起來,他左右看看,把糕點端起來遞到尤銘麵前,他以為尤銘是餓了才這麼難過。
尤銘搖頭:“我不餓。”
江予安又把水拿給尤銘,尤銘又搖頭:“我也不渴。”
江予安把尤銘抱起來。
像是抱小娃娃一樣,讓尤銘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嘴裡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尤銘聽了好一會兒這聽明白江予安在說什麼。
明明吐詞不清,可尤銘卻知道,江予安在哄自己,讓自己不要難過。
尤銘伸手去撫摸江予安的臉,他的眼神溫柔極了,語氣也溫柔極了,他輕聲說:“我有哪裡值得你這麼喜歡呢?”
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多少優點。
認真大概算一個。
不說臟話不抽煙喝酒大概也算。
但尤銘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魅力。
也不覺得自己可以把人迷得神魂顛倒。
更不會見一麵就讓人產生好感。
畢竟他從小到大,也有很多人不喜歡他。
不管是小時候的親戚,堂兄堂弟們,還是學生時代的一些男同學。
他們都不喜歡他。
如果他不說話,他們就說他目中無人,自以為是。
如果他生病住院,他們就說他裝病不想讀書,或者說他是個病秧子。
不喜歡他的人看他哪點都不喜歡他。
可是喜歡他的人,除了父母是因為父子母子天性喜歡他,鄭阿姨是因為從小照顧他喜歡他以外,大多數人都是因為他的臉喜歡他。
江予安呢?
江予安因為他的哪裡喜歡他?
尤銘用手摟住江予安的脖子,把頭靠在江予安的胸膛,江予安沒有心跳,可依舊讓尤銘安心。
“我們回去。”尤銘輕聲說。
江予安被緊緊摟著脖子,他一動不動,但牙關緊咬,似乎很緊張,也很激動。
尤銘親了親江予安的下巴:“回去了可以一起看電視,我給你講故事,陪你看書,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絕對不會拒絕你,好不好?”
江予安的喉結動了動。
就在尤銘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巨大的咆哮聲,其聲似雷鳴,還有巨大的風聲,尤銘的眼皮一跳,剛想說話,抱住他的江予安就消失了。
尤銘摔了下去,他摸了摸摔到的部位,真的有點痛。
尤銘想走出房間,可窗戶和門都關得嚴嚴實實,一絲風都進不來。
他無論怎麼推都推不開。
尤銘喊江予安的名字,無人應答。
他喊了聲:“小鳳。”
門外才有了動靜。
但小鳳隻是守在門口,她沒有進來。
尤銘站在門口問小鳳:“小鳳,外麵怎麼了?”
“小鳳,你不回答我,我就要硬闖了。”尤銘咬著唇。
小鳳知道尤銘說到做到的個性,艱難地說:“有彆處的鬼王來了。”
彆處的鬼王?
尤銘瞪大眼睛。
王不見王,一見,必有災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