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銘目送江媽媽去廚房。
江霖坐到尤銘對麵的沙發上,他打量著尤銘,恨得牙根癢癢。
他從小就常來這邊,江予安死後,他幾乎每周都要來。
他們家的條件不能跟大伯家比,大伯是長子,當年繼承家業的是他,自家隻能拿到江氏的一小份,還沒有公司,隻有錢。
江予安死後,最開心的就是他。
江霖對江予安的恨由來已久,他小時候很喜歡纏著江予安玩,小孩子都想跟大孩子玩。
但江予安卻從來不會對他另眼相看,江予安對所有人都一個樣,不親近也不溫柔。
江霖一直覺得江予安看不起自己。
但江予安憑什麼看不起自己?
他隻是比自己投胎的姿勢更好而已。
“江家很大,對吧?”江霖坐在尤銘身邊,臉上帶著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聊的有多開心。
尤銘沒回話,他不喜歡江霖,也不願意跟江霖有多少接觸。
江霖瞥了一眼尤銘,輕笑道:“裝什麼清高啊?還不是衝著錢來的?也隻有我大伯母他們信你的話,上次的事我還沒跟你清算,你端什麼端?”
尤銘喝了口果汁,沒搭理江霖。
但江霖越說越起勁:“你這點倒是跟江予安一樣,你們是一類人,都以為自己了不起。”
江霖做了個嘔吐的姿勢:“幸好江予安死得早,不然你們倆要是真遇上了,恐怕不少人都想打你們。”
江霖忽然輕聲說:“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江予安活著的時候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有人都覺得他很優秀,都是假的,他裝的好。”
尤銘眼睛都沒抬。
可尤銘越不理他,他越來勁。
“他把人睡了,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還不給人錢,那女的就告他強|奸。”
“十多歲哦,還是我大伯母拿錢平的事。”
“你說說,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還是死了好,死了乾淨,免得危害社會。”
尤銘突然轉頭問:“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搞大了彆人的肚子,證據呢?”
江霖一愣,哼道:“這用什麼證據?難道人家女孩還會用自己的清白來誣告他?要是不心虛,還需要花錢擺平?”
尤銘沒有再問。
他相信江予安,而不是旁邊這個人。
江霖又說:“真的,我覺得你們就是天生一對。”
“都自以為是,但你臉皮更厚,為了錢不惜跟死人結婚。”
尤銘沒說話,他不想在江家動手。
但江霖滔滔不絕,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恨江予安恨了那麼多年,就是人死了,他的恨意也沒有消。
不僅沒消,還越發深刻。
尤銘轉頭看著他,雙眼沒有任何感情波動:“說夠了嗎?”
江霖瞪大眼睛,笑道:“我說江予安,你還會不高興?你這人可真有趣,真以為自己跟死人結婚了?你們的冥婚,國家不承認,結婚證都沒有,彆搞笑了,江家的財產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尤銘等他說完才說:“你說的有道理。”
江霖興奮地看著尤銘。
尤銘又說:“江家的錢確實跟我沒關係,那是江叔叔他們奮鬥大半輩子掙來的,我從來沒想過從江家撈什麼好處。”
江霖不信,他不相信有人在麵對數額那樣龐大的財產時還能不動心。
“不要嘴硬了,說的好聽而已。”江霖充滿惡意地說,“那麼多人想嫁豪門,想娶富家小姐,不都說的不圖錢嗎?”
尤銘:“我不缺錢。”
江霖冷笑:“這麼說你是愛上了個死人?多麼偉大的愛情啊。”
尤銘憐憫地看了江霖一眼。
江霖表情一變,臉色僵硬:“你這是什麼眼神?”
“江予安比你好看。”尤銘忽然說,“比你優秀,也比你聰明。”
“你嫉妒他,他死了,你連向彆人證明你比他強的機會都沒有,活人是比不過死人的。”
江霖的嘴角抽動:“我嫉妒他?我有什麼好嫉妒的?你說說看?”
尤銘放下水杯,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沒什麼好說的。”
“他讓我覺得舒服,你讓我覺得惡心。”
江霖的手握成拳頭,表情猙獰:“尤銘,彆把自己太當回事。”
尤銘沒有再回答他。
江霖怒火中燒,他想起了小時候,所有人都在誇江予安,就連他的父母也一樣,好像江予安是他們的兒子,江霖一拳朝尤銘揮了過去。
但他的拳頭還沒有挨上尤銘的臉,他自己卻騰空飛了出去。
江霖落在地板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尤銘。
尤銘明明沒有動,他是怎麼飛出來的?
江霖站起來,晃晃悠悠地朝尤銘走去,他雙眼赤紅,恨不得把尤銘打死。
但他還沒靠近,再次飛了出去。
落地的時候聲音巨大,江媽媽都從廚房出來了。
“這是……”江媽媽呆愣在原地,有些接受不了眼前的場景。
江霖就像顆人形皮球,被人拍到牆上,落下來以後又被拍上去,反反複複,江霖的臉都腫成了豬頭,手臂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曲著,斷得不能再斷了。
眼前這一幕太過詭異,江媽媽好半天沒能回神。
當江霖落在地上,沒有再被拍到牆上以後,江媽媽才一臉恐慌地跑過去。
尤銘也走到江霖身邊。
此時的江霖已經不成人形了。
手臂的骨頭折道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臉上全是血跡,鼻血糊得整張臉都是。
腦袋上不知道腫了多少個包,皮膚也被磨破了,左臉的一塊皮都掉了。
看上去很適合出演恐怖片或是喪屍片。
最神奇的是,他現在還有意識,沒有暈過去。
他是清醒著感受痛疼,痛得他連表情都做不出來。
江媽媽緊張地問:“這是怎麼樣?”
尤銘輕聲說:“他可能是中邪了。”
江媽媽沒回過神,之前的場景還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反複,她咽了口唾沫,抓住尤銘的手:“這、這該怎麼辦啊?”
尤銘想了想:“送去醫院吧。”
江媽媽:“……那要是醫院問怎麼受的傷,我們該怎麼解釋?”
尤銘:“就說他跟人打架。”
江媽媽還是緊張,她有些神經質地環顧四周,家裡難道是有什麼臟東西?
可住了這麼多年了,怎麼以前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江霖被送去了醫院,120急救車過來把他拉走的。
臨走之前,他沒有再像以前一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尤銘,相反,他瞪大眼睛,不停地發抖,剛剛不是尤銘動的手,他不知道是什麼一直在毆打自己,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江媽媽也很害怕,她問尤銘:“我要不要請個大師來家裡看看?”
尤銘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直說是江予安動的手吧?
江媽媽摟著尤銘的胳膊,害怕地說:“要不然就搬家?”
但家裡有關於兒子的回憶,她又舍不得搬。
江媽媽咽了口唾沫:“我還是請大師吧。”
就在尤銘想要出聲安慰的時候,一雙手卻突然伸到了江媽媽麵前,手上還拿著紙巾。
江媽媽渾身一顫,順著手看過去。
江予安就站在江媽媽麵前,麵無表情,但眉頭緊皺,似乎是不明白江媽媽為什麼會這麼害怕,他又把紙巾遞過去,但是這次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江媽媽給一把抱住。
屋裡是江媽媽的哭嚎聲,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予安!予安!媽的兒子!”
她淚眼惺忪地伸手去摸江予安的臉:“你怎麼現在才來看媽?”
江予安就呆站著任由江媽媽摸他的臉。
尤銘在一旁看著也鬆了口氣,看樣子江媽媽的膽子還是很大的。
江媽媽一把拉住尤銘的手,衝江予安說:“這是媽給你娶的媳婦。”
尤銘:“……”
江予安:“……”
江媽媽還在說:“可惜這是個夢,你待會兒去你爸的夢裡坐坐,他嘴上不說,心裡也一直想著呢!”
她又撲到江予安的懷裡捶打著兒子的胸膛:“你怎麼這麼狠心,這麼多年了,一次沒讓媽夢到過你!”
江予安任江媽媽撕打。
江媽媽打累了,氣喘籲籲,又心疼地問:“媽把你打疼了吧?”
江予安頭一次對除了尤銘以外的人做出反應——他搖了搖頭。
江媽媽已經顧不上江霖了,現在天大地大,她兒子最大。
江媽媽拉著尤銘和江予安的手,一邊一個,急切地說:“你們快點,這個夢肯定做不長,快,去給媽生個孫子。”
尤銘慢條斯理地說:“我是個男人,生不出來。”
江媽媽瞪大眼睛:“這是我的夢,我說能生就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