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開始就知道總有一天江予安會在父母麵前現身, 但尤銘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江予安神誌不清, 解釋的工作就落在了尤銘的肩膀上。
可這大約也算是好事,畢竟江予安要是重回人世,必然是需要一個新身份的, 尤家沒有那個本事去給江予安弄戶口,但江家可以。
“不是夢?”江媽媽神色恍惚, 站在客廳裡一臉迷茫。
尤銘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江媽媽還是沒有回過神。
尤銘輕聲說:“予安原本想的是等他能像普通人一樣,有心跳有體溫有呼吸以後再來找你們相認,但他現在出了點事, 神誌有些不清……”
江媽媽的手在顫抖, 她愣了半天,才吸吸鼻子,忍住眼淚, 哽咽地說:“誰在意那個,不管他是人是鬼, 隻要是我的兒子……”
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大哭起來。
江媽媽屬於半迷信半不迷信的人, 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但是對是否有鬼存懷疑態度, 現在看見兒子, 就從半迷信轉到了全迷信。
她走上前去拉住江予安的手, 又抱了上去, 哭得撕心裂肺:“很疼吧?”
“走的時候很疼吧?”江媽媽哭得眼睛都腫了, 變成了一條細線。
她還記得江予安死訊傳來的那天,她坐在屋裡,明明是白天,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黑了下去,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想站起來,可還沒站起來就倒了下去。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也不想活了。
想下去陪兒子。
還是江爸爸放下手頭的事一直陪著她,她才撐過來。
尤銘拍了拍江媽媽的肩膀,江媽媽還抱著江予安不撒手。
時間慢慢流逝。
等江媽媽鬆手的時候,午飯的點早就過了。
“先吃飯。”江媽媽用手背抹淚,努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衝尤銘說,“我太激動了,吃飯吃飯。”
尤銘陪著江媽媽走到餐廳,坐在椅子上,江媽媽還拉著江予安的手,讓江予安坐在自己身邊。
江媽媽問尤銘:“予安能吃東西嗎?”
尤銘點頭:“可以,隻要上供就行了。”
說完以後,尤銘就把菜都夾出一份來,給江予安供上。
江媽媽激動了一整天,把保姆都打發走了。
保姆本來在江霖來得時候就出了門,去采買零食和飲料,還有晚上的菜,江媽媽一個電話,她們也就不必回來了,自己在外麵閒逛,找地方休息,花銷都由江媽媽負責。
下午江媽媽問了尤銘很多問題,江予安沒法回答,尤銘就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把江媽媽聽得一愣一愣的。
“那……予安為什麼要那麼對小霖啊?”江媽媽奇怪地問,“我記得小霖以前跟他的關係還不錯的,雖然沒到親兄弟的地步,但予安也沒表現的很討厭小霖啊。”
尤銘抿著唇,想了想才據實回答:“江霖希望能繼承你們的家產。”
江媽媽一愣,她臉色發白,自從江予安走了以後,家裡的晚輩隻有江霖最親近他們,彆的晚輩不是不想,而是從小就不親近,江予安走了以後再來套近乎,那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江媽媽也一直把江霖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孩子來照顧。
雖然她也同樣疼愛尤銘,但尤銘畢竟出現的時間晚,江霖可是還是正太時期就常來他們家。
江媽媽深吸一口氣,她不會懷疑自己的兒子,哪怕兒子現在傻了:“媽知道了。”
江家和親戚走動的事都是江媽媽在管,江爸爸隻管處理外麵的事。
“你過來,他給你委屈受了吧?”江媽媽忽然想到這一茬,她看著尤銘,細縫的眼睛裡透露出憐愛,她歎氣道,“我年紀大了,想的越來越不周全。”
尤銘搖頭:“沒受委屈,聽幾句話掉不了一塊肉,上次我還打了他兩拳。”
江媽媽想到之前江霖被橘子嗆住,尤銘打了個他兩拳,她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才反應過來,笑道:“怪不得,我就說誰嗆了東西要用拳頭。”
尤銘朝江媽媽笑了笑。
他笑的時候,江予安也勾出笑了。
江媽媽看看兒子,又看看尤銘。
覺得這大概就是緣分了。
兒子要是沒死,自己肯定不同意他找個男媳婦,尤銘再好再乖也入不了她的眼。
如果沒死,說不定他們倆也沒有現在的這段關係和感情。
“等你爸回來了,你彆出來,咱們嚇嚇他。”江媽媽在用過下午茶後對江予安說。
江予安坐在椅子上,眼簾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尤銘卻說:“不要把叔叔嚇出什麼問題來,還是提前說吧。”
江爸爸年紀也不小了,要是嚇出什麼問題就不好了。
江媽媽思索了幾秒,覺得尤銘說的對,決定不嚇自己老公。
江爸爸回來的比平時早,因為知道尤銘來家裡,提前離開了公司。
自從江予安死後,江爸爸衰老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兩鬢的頭發已經花白,和他同齡的尤爸爸現在頭發還黑的跟年輕人一樣。
中年喪子,還是獨子,這樣的打擊對一個三口之家來說幾乎是致命的。
但是江爸爸沒有難過的時間,他必須撐著,公司那麼大,多少人都指著工資養家糊口,老婆被打擊的差點尋死,他再倒下,一切就真的完了。
江爸爸在玄關換好了鞋,把公文包放在櫃子上,最近想要收購外地的一個公司,談了大半年還沒談下來,每天文件多得要命,坐在這個位子上,哪怕把能分的活都分下去,自己手裡的還是不少。
錢掙得多,但沒時間享受,兒子沒死的時候,他看著老婆和兒子享受就覺得滿足了。
兒子死了,老婆也沒了享受的心思,錢掙得再多似乎也沒了意義。
正在江爸爸要走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自己老婆激動地走過來。
江爸爸難得見老婆激動的樣子,正奇怪的想問,這才發現老婆的眼睛腫成了核桃,隻剩下一條縫了,看上去跟外星人差不多。
“這是怎麼了?”江爸爸嚇了一跳,“哭成這樣?”
江媽媽臉上帶著笑,燦爛極了,眼淚在下午就流儘了,悲傷的心情沒了,隻剩下無窮的歡喜,這歡喜隻能給自己的丈夫分享。
她口齒清晰流利的把今天的事都說給丈夫聽,解釋的比尤銘還要清楚。
“怕把你心臟病嚇出來,我讓予安在房間裡等著,等你準備好了再叫他出來。”江媽媽說完,就發現丈夫一動不動地站著,跟傻了一樣。
不過也沒人催他,江爸爸自己回過神,他懷疑自己的老婆瘋了。
尤銘也在這個時候說:“叔叔,阿姨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您。”
江爸爸一愣,這下可好,瘋了兩個。
江爸爸覺得自己命苦,嘴裡都是苦的,跟吃了黃連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是瘋了也挺好。
江爸爸哄著妻子:“那我先喝口水,你再叫兒子出來。”
江媽媽一點沒發現丈夫在哄自己,笑著點頭。
江爸爸喝了口冷茶,還沒咽下去,江媽媽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房門把江予安拉了出來。
江爸爸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鼻孔一張一合,嘴都合不攏了。
江予安在尤媽媽麵前格外乖巧,讓乾什麼乾什麼,聽話的不得了。
尤銘看著都有些羨慕,他為了不讓江予安給他扶鳥,說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江予安我行我素,根本不聽。
果然還是父母的話有用。
可惜他不能讓江媽媽幫忙給江予安說說,讓他不要再給自己扶鳥,也不要半夜把他弄醒,更不要在明顯的地方留下吻痕。
尤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摸了一手粉底。
……壞了,粉掉了,吻痕肯定又明顯了。
幸好現在沒人看他。
江家父母的眼神都放在江予安身上。
江爸爸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江媽媽滔滔不絕地說著話,他卻一臉恍惚,等了好半晌才說:“我們都瘋了?”
江媽媽瞪他:“你才瘋了,我精神好的很。”
過了大半個小時,江爸爸才消化了兒子“複活”這件事。
他的情緒比江媽媽內斂,除了眼睛稍紅以外沒有彆的反應。
一家人忙活到了大半夜,還是尤銘提議後才回房間睡覺
江媽媽這才念念不舍地把江予安和尤銘送到了側臥,側臥跟主臥其實一樣大,也帶著陽台和浴室,隻是朝向不如主臥,江媽媽細細地說:“床單被套都是新的,但是睡衣隻備了你的,予安以前的睡衣我都收起來了,沒洗,不太乾淨,就讓他先穿你之前的睡衣。”
尤銘乖巧地說:“好的。”
江媽媽樂得合不攏嘴:“你們早點睡,孫子就不用了,媽開玩笑的。”
江媽媽又說:“你以後就彆叫我阿姨了,跟著予安叫。”
尤銘又點頭:“我知道了,媽。”
江媽媽看了江予安幾眼,這才離開側臥門口,腳下跟踩著雲一樣,飄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回房間才發現,自己老公正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呢。
今天就跟夢一樣,老兩口都不敢睡覺,怕夢醒了。
側臥裡,尤銘去把窗簾拉上,把房間裡的燈關了,這才躺到床上睡覺,江予安就坐在床邊上,尤銘去拉江予安的胳膊:“睡不睡?”
江予安這才躺進被子裡,他一翻身就很自然地把尤銘摟進自己的懷裡。
尤銘去摸江予安的臉,再摸江予安的嘴。
然後尤銘湊上去,跟江予安接了個吻。
江予安的吻技一直都不怎麼樣,要麼就是咬,要麼就是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