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靈蹦躂躲在尤銘身後瑟瑟發抖, 它近來一直跟在尤銘身邊, 像一個雲朵形狀的棉花糖,就是顏色不怎麼討人喜歡, 紫得十分妖異,平時就黏在尤銘背上, 因為不能寄居在尤銘的喉嚨處, 所以輕易不動彈。
它大約是覺得江予安這個最凶殘的鬼都沒有弄死自己, 就更不用擔心這個新來的鬼了。
所以迅速適應了自己的“強二代”的身份, 開始“欺辱”雲瞳。
比如蹦躂到雲瞳的頭頂, 自然的吸食著雲瞳身體外溢的惡氣。
它雖然不以此為食,但也能當零食啃啃。
偏偏雲瞳確實不敢反抗,隻能放縱這個弱的要命的邪靈在自己的頭頂上作威作福。
“你明天跟我走一趟吧。”尤銘對雲瞳說。
雲瞳低著頭, 乖巧極了:“好的,夫人。”
尤銘:“……不要叫我夫人, 叫我尤哥或者銘哥都可以。”
雲瞳很想說自己的年紀都夠做尤銘祖宗的祖宗了,然而不敢說, 隻能老老實實的裝孫子:“好的, 尤哥。”
江予安看了眼雲瞳, 對尤銘說:“他心眼多。”
雲瞳的身體有些抖。
江予安又說:“如果他不聽話,就殺了他。”
尤銘看了眼雲瞳,小男孩長得格外可愛乖巧, 人們對幼崽,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的幼崽都會更具有同情心, 有這樣的外表, 雲瞳在人間行走並不困難。
哪怕是遇上人販子,估計人販子也隻能成為他的養料。
像是一朵精心培育,能迷惑人的食人花,乖巧的外表下是密密麻麻的牙齒和能迅速腐蝕一切的消化液。
尤銘點頭:“我會的。”
江予安對尤銘說:“我還有點事要解決,就不陪你去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尤銘:“好的。”
等江予安消失了,雲瞳身上那沒有實體的枷鎖才放下來。
他看起來隨意多了,一把揪住頭頂上的邪靈,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
邪靈發出“唧”地一聲,逃竄回了尤銘身上。
雲瞳還看了眼地上的液體,嘴角抽了抽,一伸手,那灘液體就消失無蹤。
“尤哥。”雲瞳走到尤銘麵前,抬頭看著尤銘,大眼睛裡蘊藏精光,“我們走吧。”
尤銘盤腿坐在床上,屋裡的燈光很亮,足夠他把雲瞳打量的一清二楚。
雲瞳是惡鬼,和小鳳那樣的厲鬼不同。
厲鬼是心存執念,恨得是固定的人。
惡鬼是心存惡念,恨天下萬物,死的時候遭受了巨大的折磨才能成為惡鬼。
八歲的孩子,為什麼死了以後會成為惡鬼?
雲瞳笑嘻嘻地說:“您肯定在猜我是怎麼死的。”
尤銘沒有否認,點頭說:“對。”
雲瞳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我也忘了,我死了太久了,久到我怎麼死的我都忘了。”
尤銘也沒有追問,他確實好奇,但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雲瞳跟在尤銘的身後走出房間門,尤爸爸他們早就出去了,鄭阿姨這會兒也在外麵買東西,家裡出了尤銘以外就沒彆人了。
等坐在車上,雲瞳係上安全帶,臉上才露出了真正的小孩有的表情,激動興奮。
“這是車!”雲瞳激動地蹬腿,他坐在座椅上後,小短腿是挨不到地的,他高興的看著窗外,“快開快開!”
尤銘踩下油門,雲瞳把頭從窗戶探出去,風從他臉上掛過,雲瞳瞪大眼睛環顧四周的風景。
“把頭收回來。”尤銘在旁邊說道,“違反交通法。”
雲瞳連忙說:“沒事!頭掉了我還能撿回來!”
邪靈在尤銘的肩膀上,找到靠山後它的膽子又回來了,奶聲奶氣地說:“你要連累我大哥扣分啦撲街!”
尤銘的手抖了抖。
雲瞳用一雙大眼睛看著尤銘,裡麵充滿了央求:“我就探出去一小會兒,沒人會看見的。”
邪靈又說:“路邊有攝像頭啦傻逼!”
雲瞳看著邪靈,邪靈瑟瑟發抖,但一想到自己是站在大哥的肩膀邪靈,用最凶惡地語氣說:“我詛咒你!”
雲瞳呲了呲牙:“我是鬼,你詛咒我什麼?”
邪靈的聲音都在抖:“詛咒你下輩子,下輩子沒人愛!”
雲瞳哼了一聲:“我不回去投胎,沒有下輩子,不過我現在就能詛咒你。”
邪靈堅強地說:“你的詛咒沒有用!”
雲瞳充滿邪氣地看著它笑道:“我詛咒你落單的時候會被我吃掉。”
邪靈緊緊地貼在尤銘身上。
尤銘在這個時候才出聲打斷他們:“不要鬨了,快到了。”
“如果這次能早點解決。”尤銘這話是對這雲瞳說的,“我帶你去遊樂場坐過山車和跳樓機,沒窗戶,比車更快。”
雲瞳猛然轉頭,卻沒想到擁有人形軀殼的時候不能再像當鬼時一樣毫無顧忌,隻聽見一聲響,他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具身體也太真了吧!
邪靈想嘲笑他,又不敢,憋笑憋得很辛苦。
等尤銘到達泰守一家門口的時候,下車的雲瞳忽然指甲暴長,五官扭曲猙獰起來,他半蹲在地上,似乎是隨時準備發力衝出去。
——泰守一家有人,有讓雲瞳覺得有危險的人。
尤銘也感受到了陌生的氣息,但他不覺得有危險。
“不要進去。”雲瞳呲著牙說,“裡麵有天師。”
惡鬼遇到天師,必然要開始你死我活的爭鬥。
尤銘點頭:“我知道。”
然後他衝雲瞳笑了笑:“因為我也是。”
說著,尤銘就按下了泰守一家的門鈴。
雲瞳站直了身體,但指甲卻沒有收回去,他依舊保持著強度緊張的姿態。
甚至已經在心裡琢磨好了進去之後該怎麼大開殺戒,如果不敵的話,又怎麼全身而退。
尤銘以為給自己開門的會是泰守一,但當門打開時,他才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
站在他麵前的是個老人,擁有一張慈愛的麵容,鶴發雞皮卻不顯佝僂,身如鬆柏,眉眼充滿善意,雖然年老但不虛弱,個子竟然比尤銘還要高上一些。
“這是我爺爺。”老者身後傳來周遠的聲音。
周遠站到旁邊,出現在尤銘的視線裡。
老者的目光掃過尤銘,又看向尤銘身後站著的雲瞳,和藹地說:“叫我老周就好。”
周遠:“叫他周老吧,叫老周就平輩了。”
尤銘對老者說:“周老。”
周老衝他微笑,然後伸手朝尤銘身後的雲瞳招了招:“小朋友,爺爺這兒有糖吃。”
雲瞳朝他呲牙。
周老也不生氣,他說道:“擁有人皮的惡鬼,難得一見啊。”
尤銘解釋說:“穢鬼是他放走的,我這次帶他來就是讓他把附在泰嶸身上的穢鬼收走。”
周老笑眯眯地看著雲瞳。
雲瞳也抬頭凶狠地看著他。
尤銘轉身對雲瞳說:“過來。”
雲瞳這才收斂了剛才的姿態,徑直朝尤銘走過去。
周老微笑著轉身朝裡走。
周遠跟在他的身後,但即便表現得很鎮定,周遠身上的雞皮疙瘩也已經起來了,他敏銳的感覺到了小孩身體裡隱藏的巨大惡意,如果此時鬥起來,周遠沒有把握自己和爺爺都能全身而退。
運氣好的話死一個,運氣不好的話……
雲瞳緊跟在尤銘身後,他麵無表情,雙眼直視前方,但手卻藏在了袖子裡。
一旦前方的人要動手,他就可以迅速地抹了他們的脖子。
在陽世,鬼的能力是會被削弱的,尤其現在還是白天,真的鬥起法來,他也沒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那股臭味更明顯了。
尤銘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連周老的表情也變了。
剛剛他們下樓的時候,味道還沒有這麼重。
雲瞳在無人能看到的角度咧開一個笑容。
然後,尤銘的手就按在了雲瞳的頭上。
雲瞳渾身一僵,聽見尤銘說:“要乖。”
雲瞳懷疑尤銘長了第三隻眼睛。
現在的泰嶸情況已經很差了,他的身體變得更加臃腫,原本一百多斤的體重,現在看來卻像是超過了四百斤,把整張床都給占滿了,躺在床上像是一堆爛肉。
他還在呼吸,但呼吸的頻率卻比常人慢,小鬼已經已經遍布整個房間,密密麻麻的堆在房間裡,他的肚臍眼上還在生產新的小鬼。
幸好這些小鬼的壽命隻有一天,否則彆說這個房間,就是這座山,估計也已經滿是小鬼了。
尤銘低頭對雲瞳說:“去吧。”
雲瞳從尤銘的身後走出來,他走到床邊。
屋子變暗了,自然光像是被阻擋在窗外,沒有一縷陽光能夠照射進來,屋裡陰風呼嘯,雲瞳伸出手,人類的軀體化作一張薄紙落在地上。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隻鬼。
一隻小巧卻肌肉糾結,雙目凸出,手如獸爪的鬼。
這才是雲瞳真正的模樣。
他的身上長滿了肉瘤,臉上全是傷痕,每一道傷都是綻開地模樣,可以直接看到裡麵的森森白骨,他沒有眼皮,似乎是被割去了,兩顆眼珠外露,手臂和腿上的肉也像是被挖去了,隻有一些碎肉還因為皮連在身上。
鬼的手伸進泰嶸的胸膛裡。
他似乎在泰嶸的胸腔裡尋找東西,摸索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突然扯出來。
穢鬼的身體是綠色的。
但並不是青草的綠色,而是黃綠色,更像是膿皰流出的膿水。
穢鬼也不是人形,更像一堆爛肉,散發著無窮的惡臭。
當穢鬼被抓住來的時候,圍在床邊的小鬼們開始淒厲得尖叫起來。
它們瘋狂地撲向兒童大小的惡鬼,眼冒綠光,野獸般的四肢讓它們得行動快速似閃電。
但不過瞬間,這群小鬼就開始減少。
鬼的手看起來並不大,但他一抓過去,一群小鬼就像是被機器壓成了肉球,然後一個接著一個被扔到了鬼在嘴裡。
周遠的表情駭然。
這是……鬼嗎?擁有神智還這麼強大的鬼?
周遠看向尤銘。
這些鬼都出現在尤銘的身邊,因為尤銘有一個身為鬼王的伴侶?
周老在旁邊說:“這個學生,我看我是收不了了。”
周遠這才回神,他也不覺得自己爺爺可以收尤銘為徒。
他們修習的東西完全不同,就算收了尤銘,讓他學周家的術法,也不可能把他之前學的東西全部抹去。
周老臉上慈愛的表情褪去,變得嚴肅冷漠。
“要麼廢了他,要麼殺了他。”
周遠瞪大雙眼。
周老轉頭看向周遠:“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再這樣下去,以後隻剩下殺了他這一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