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遊戲的名字, 遊戲的外包裝上沒有任何文字, 隻有一張畫麵詭異的圖。
線索到這裡似乎就斷了。
尤銘看著包裝上的圖紙,眉頭緊皺。
這張圖用了很多雜亂的顏色, 沒有人物, 也沒有固定的花紋花樣。
像是旋渦,但還沒有旋渦的有序紋路。
顏色雖然雜亂, 但卻非常分明,可這些顏色不會讓人覺得心情舒暢,反而讓人情緒壓抑。
如果尤銘在逛街的時候看到這樣的一張遊戲碟片包裝,他是不會買的。
但毫無疑問的事,在所有遊戲畫麵的包裝裡摻雜著這樣的包裝, 一定可以吸引不少人的視線。
隻要能吸引到人,就能找到獵物。
江予安坐在沙發上看著尤銘, 他喜歡看尤銘認真思考的模樣,這時候的尤銘會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李梅小叔子的微信和企鵝號都被他問了出來。
至於密碼隻能找專業人士破解, 尤銘沒有這方麵的朋友, 隻能去網上找。
對方並沒有問尤銘為什麼要破解密碼,也不在乎破解密碼後要做什麼。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對方就把密碼發給了尤銘。
這種破解都是有軟件的, 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活。
尤銘登錄上李梅小叔子的微信, 不過沒有裡麵並沒有聊天記錄。
他又翻了企鵝記錄, 這次倒是有, 因為李梅的小叔子趙宏開了業務。
最早的聊天記錄可以追到五年前。
但尤銘看的隻有最近兩個月的。
趙宏確實在網戀。
對象也確實是個男人, 不過與其說是男人, 不如說是男孩。
但他們沒有見過麵,隻在網絡上交流,趙宏也數次給男孩轉錢,因為男孩需要買很多東西。
遊戲機、手辦。
要跟朋友們去唱歌,去旅遊。
趙宏最開始還很小心,一次隻轉幾十塊錢或是一兩百塊錢。
發現對方並沒有騙到錢就跑,依舊願意跟他開視頻聊天後,他就放心了。
他從兄嫂那裡拿到的錢,花在自己身上的其實並不多。
尤銘也發現他買的手辦都很劣質,一看就知道是盜版,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漫畫書也一樣。
錢都到了他小男友的手裡。
他在小男友麵前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年輕的富二代。
家裡開著公司,每年有一半時間都在國外旅遊,他不需要努力工作就能過上普通人奮鬥一輩子都過不了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他的謊言和包裝其實不堪一擊。
尤銘也能從他小男友的語句中察覺到小男友早就發現趙宏的包裝是假的。
大約找了一個小時,尤銘才終於找到他們談論遊戲的記錄。
趙宏的網名很簡單,就是一個大寫的c。
小男友的網名叫沒心沒肺君,是個活潑的男孩,有說不完的話。
照片裡的小男友是個很乾淨的男孩,單眼皮,但笑起來的時候很陽光。
小男友發消息對趙宏說他朋友給他介紹了一款遊戲,很刺激,很好玩,而且必須要手打通關,不能氪金,就是比拚技術。
趙宏是個對自己技術很自信的人,他喜歡對戰類遊戲,對劇情類的沒有太大興趣,所以他很快就表示自己想買。
但小男友說,遊戲是從國外流進來的還在開發中的遊戲。
是遊戲公司的員工偷偷賣出來的,所以市麵上並沒有購買的途經。
這刺激了趙宏,本來他對這個遊戲隻有一點興趣,但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他文字裡透露出非要不 可的意思。
“他在刺激趙宏。”尤銘對已經走到他身後的江予安說。
江予安也在看,他說:“比趙宏聰明。”
小男友知道趙宏害怕什麼,所以一直在刺激趙宏。
趙宏害怕謊言被戳破,害怕被戳破後的無力感和羞恥感,所以他為了一個謊言,要繼續更多的謊言,而維持這種謊言的辦法,就是錢。
可是要錢並不簡單,他要找兄嫂伸手,自己並沒有一技之長,也不願意出去上班,所以每一次要錢,他自然又理直氣壯的表象下隱藏的是一顆因自卑和羞恥而一點就炸的心。
所以他的自信和自尊要在遊戲世界裡構造。
在遊戲和網絡裡他是另一個人,他驕傲又得意,有富裕的家庭背景和厲害的遊戲技術,他是某些人眼裡的偶像。
這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自尊心。
他在現實世界裡缺失的,都要去遊戲世界裡找。
越不正視現實,他就在虛擬世界中陷得越來越深,甚至經不起一點質疑。
小男友隻需要說一句:“你玩遊戲那麼厲害,這個遊戲你肯定能最快通關。”
他就激動的想去每一家遊戲店找。
尤銘再往下滑了幾頁,找到了小男友告訴趙宏的地址。
小男友說,那是一家外表看起來是成人用品店,實際上有隔間的遊戲店,裡麵有很多便宜的盜版碟片,他說的遊戲隻能在那家店找到。
接下來他們的聊天話題都圍繞在這個遊戲上。
而趙宏一天比一天癲狂。
最開始他隻是說遊戲有難度,他需要更多時間。
小男友會溫柔的安慰他,告訴他這個遊戲最快的通關時間也需要四個月。
但是後來,小男友的與其變得非常不耐煩,讓趙宏不要再跟他抱怨,隻有廢物才連一個遊戲都不能通關。
他找趙宏要錢的時候也不再找理由。
隻是說:“我需要錢,我要三千。”
“你現在有多少錢?給我打兩千。”
等等。
“你覺得他的男朋友會玩這款遊戲嗎?”尤銘仰頭問江予安。
江予安說:“他已經在玩了。”
小男友的在要錢的時候從來不會用命令式的語氣,他會示弱,會希望得到趙宏的幫助,趙宏在撒謊,他也一樣。
每一次要錢,他都會用差不多的方式,用一樣的口吻。
這是他的習慣。
習慣是最不容易改變的。
就像有些人上一秒還在暴跳如雷的發脾氣,下一秒接起電話,又變得禮貌溫柔。
除非經曆大變,否則是絕不會讓上一秒的情緒影響下一秒的發展。
“看來我們得去找他問問了。”尤銘站起來,從衣櫃裡拿出運動外套。
他自從身體恢複以後,肌肉也變得健康起來,他沒有大量的運動,吃的也很健康,所以身上的肌肉很流暢,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江予安情到濃時,也喜歡啃咬他的脖頸和肱二頭肌。
他自己也覺得很好,他不太喜歡自己軟綿綿的樣子,那會讓他想起病弱的時候,無力感如影隨形。
男孩在網絡上並沒有暴露自己的具體住址,隻說自己住在武漢。
但尤銘用蓍策算過之後,發現連大概城市都是假的,男孩就住在本市,一棟快要廢棄的筒子樓裡。
這棟樓已經很老了,老到有人經過,都會好奇的問一句怎麼還沒有拆遷。
裡麵的住戶也搬得差不多了,隻有那麼一兩戶可能還住在裡麵。
這個筒子樓的居住環境比趙宏所住的小區還要糟糕。
尤銘也不知道原來本市還有這樣的 樓,其實已經廢棄了,但還有人住在裡麵。
因為隻住了幾戶,所以隻有電,水和氣已經全沒了。
他們找到男孩所居住的房間門口,敲響了房門。
裡麵的人似乎沒什麼防備心,問也沒問就打開了門,看來他的訪客一直很多。
出現在尤銘和江予安麵前的就是一個穿著短褲和襯衫,染著金黃色發色的男生,他確實和照片裡的人沒什麼區彆,但他很瘦,手臂和腿瘦得不自然,他也打量著尤銘和江予安,用一股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冷漠語氣說:“你們是誰?來乾嘛?”
他雙手環胸,下巴微挑,充滿了抗拒的姿態。
尤銘開門見山地說:“趙宏死了。”
男生眉頭緊皺:“誰?”
尤銘:“你男朋友。”
男生切了一聲:“我沒男朋友,上一個都分手半年了。”
尤銘:“你騙他說你住在武漢的那一個。”
男生這才記起來,聳了聳肩膀:“那叫網戀對象,不叫男朋友。”
尤銘點頭:“對,兼提款機。”
男生笑起來,露出虎牙,還誇獎尤銘:“你說的挺貼切的。”
誇完還表現的十分鎮定,閒聊般地問:“怎麼死的?怪不得最近給他發消息他都沒回我。”
“你們要不要進來坐?”
男孩讓開了路。
屋子裡有股腐臭味,是沒有扔出去的垃圾被堆在客廳散發出的味道。
還有一些穿過卻一直沒洗的衣服。
開了封的已經壞了的食物。
男孩:“隨便坐。”
但這裡連下腳的地方都快找不到了,更彆說坐的地方。
尤銘走到客廳,男孩已經掃開了沙發上堆著的衣服和零食包裝,把遊戲手柄放到一邊。
尤銘問他:“你在玩你給趙宏介紹的遊戲嗎?”
男孩搖頭:“我玩了幾次沒通關就沒玩了,也隻有他們那些遊戲狂才非要通關,不然睡覺都睡不著。”
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現充,而不是遊戲宅,所以對遊戲沒有太大執念,這隻是他拿來打發時間的道具而已。
“你這裡有遊戲碟片?”尤銘說,“可以給我看看嗎?”
男孩:“那我得找找,你也看見了,我這兒亂得像垃圾堆。”
男孩似乎並不擔心這是趙宏的親人,他一邊翻找一邊說:“他是怎麼死的?”
尤銘言簡意賅地說:“精神失常。”
男孩“哦”了一聲,喃喃自語:“他精神確實挺不正常的。”
他像是在說彆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親身參與的。
男孩說:“他說他從小要什麼,爸媽和哥哥都會給他,還說他什麼都不用操心,小的時候有爸媽照顧,大了有哥哥照顧,還說除了他嫂子煩人了一點,彆的都挺好。”
男孩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