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都是各有各的道理。
金鵬王既然已經死了,也沒法說理。而霍休對金鵬王則是一肚子的牢騷怨言。
“他從來隻知揮霍,也不知道這些財富來之不易。不知掙錢辛苦也罷了,偏偏揮金如土。上官瑾帶著的那份財富,若是管理得當,也夠他花八輩子的。可他從來不管這些事情,上官瑾的錢花完了,他便打上了我的主意。”
“這些年來,其實我也給過他不少銀兩。可他總是不知足,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人上門來找我。”
霍休說著,神情很是無奈,他歎息著說道:“雖然我有錢,可我的錢,也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有道是,救急不救貧,我總不能老是被他要挾。”
喬峰:“所以你乾脆就讓上官飛燕殺了他?”
霍休:“殺他可不是我的主意,他自己的好外甥女見不得他高高在上,我又能怎麼辦呢?一個人,若是連身邊的親人都容不下,他活著大概也沒什麼意義了。”
千歲憂有些無語,可她也不想說什麼。霍休和金鵬王這些人,純粹狗咬狗。說實話,她自己到了這個地方,也不是要伸張正義的,她既不像喬峰也不想花滿樓,她隻是想知道霍休派去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非要裝成她的模樣把上官飛燕的人頭砍下來。
可這霍休說來說去,絮絮叨叨,無非都是說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可以理解的而已。
千歲憂聽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她乾脆打斷霍休的話,說道:“金鵬王活著到底有沒有意義,跟我們也沒關係。可是你殺上官飛燕就殺,為什麼叫手下的人易容成我的模樣?青衣樓的人做事都是這麼鬼鬼祟祟的麼?!”
霍休終於麵露不快地看向千歲憂:“你說什麼?進入青衣樓之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衣樓要殺誰,從來不會否認,更不會嫁禍他人。”
千歲憂愣住,“你的意思是?”
霍休冷哼了一聲,語氣淡淡:“上官飛燕確實是青衣樓的人所殺,但絕不會易容成你的模樣去殺她。”
千歲憂和喬峰對視了一眼。
花滿樓:“閣下的意思,是易容砍下上官飛燕腦袋的人,不是青衣樓的,是另有其人?”
霍休負著手,徐聲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年紀大了,總是容易心軟。我看到你們幾人年紀輕輕,還能生出惜才之心,隻要你們願意對今日之事絕口不提,便放你們一條生路。上官飛燕縱然喜歡作妖,畢竟她也為我做了一些事情,殺了就殺了,我並不希望她死無全屍。你想,我貴為青衣樓之主,率領一百零八座青衣樓,我若對自己的女人都如此殘忍,誰會為我賣命?”
千歲憂彎著眼睛,“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不信。”
霍休瞥了她一眼。
千歲憂忽然之間,就有點發愁。因為他們到水閣都這麼久,該攤牌的,攤牌了,該撂狠話的,也撂了,可是陸小鳳還沒來。
千歲憂很是苦惱地跟花滿樓說:“花家哥哥,陸小鳳不是說跟我們在這兒會合的麼?怎麼還沒來?”
花滿樓溫聲說道:“陸小鳳從不失約,如今到了時間他還沒來,或許是因為路上遇到了其他的事情。”
霍休冷冷一笑,說道:“或許,這次他要永遠與你們失約了。”
千歲憂啊了一聲,“你派人去截他和朱停了麼?”
霍休:“你說呢?”
霍休一甩衣袖,跟幾人說道:“用你們最厲害的手段招呼過來,省得彆人說我以大欺小。”
千歲憂:“……”
花滿樓和喬峰也是有些驚訝,即便是當世武功出神入化的絕頂高手,也不能保證架得住喬峰和花滿樓兩人聯手,可霍休卻讓他們儘管放招過去。
喬峰見狀,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恕我等無禮了。”
話音方落,一身灰袍的男人和花滿樓就已經一左一右朝霍休打了過去。
高手過招,從來旁人都是插不了手的。喬峰身隨意動,千歲憂也不見他到底是怎麼動作的,人已到了霍休身前。
他抬袖出手,並未使出降龍十八掌,而是用了擒龍功。
在旁人看來,喬峰那一掌不過輕輕拍出,與降龍十八掌的強勁相差甚遠,可隻有身在其中,才能感覺到隨著他一掌拍出,周圍氣流如同排山倒海般湧向霍休。
霍休抬手,接了下喬峰一掌。
隻見老頭子的身體淩空而起,忽然出手,在他身後的兩盞燈便隨著他的動作朝喬峰飛了過去。燈還未到喬峰眼前,便已飛出數支羽箭。
喬峰見狀,足下借力在空中翻了個身,不知他什麼時候將綁在右褲腳的君子劍拿了出來。
“叮叮當當”的幾聲金屬撞擊的聲音,幾支羽箭已經悉數調轉方向,去勢竟比方才射出之時更為迅猛。
霍休輕喝了一聲,隻見在他前方忽然落下一塊如同白布一般的東西,那幾支羽箭去勢雖猛,可飛到那白布前方,眼看就要穿孔而過,誰知卻被白布擋了下來。
花滿樓聽到動靜,微微側頭,“此布是由天蠶絲所製而成?”
霍休抽身後退,退了十來步才停下來。
他在前方空地站定,笑著說道:“不錯,這正是天蠶絲所製,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當今世上這麼大塊的天蠶絲料子,僅剩這一匹了。都說花家七童雖自幼失明,但其知識淵博,勝出常人不知多少倍。今日一會,才知傳言對你並未言過其實。”
就是可惜,眼前的兩個年輕人都不能為他所用。
剛才喬峰的那一掌,霍休雖然接下了,但心中也免不了震驚。
喬峰拍出的那一掌,放眼江湖,隻有寥寥數人能接下,那寥寥數人到底是哪些人,幾個手指都能數得完。
關鍵是,這個年輕人並未用儘全力。
若說先前霍休說後生可畏隻是客套話,那麼此時此刻,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假以時日,這個年輕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的青衣樓,雖有人才,但有誰能與眼前的兩位年輕人匹敵?霍休心中又生出幾分惜才之心,若是能為他所用,青衣樓何愁不能威懾江湖?
霍休:“不要浪費了你們如此的武功與才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如今反悔,改變主意不與我為敵,也還來得及。”
花滿樓微微一笑,“花家七童雖然眼睛瞎了,可心還沒瞎。且不論閣下與金鵬王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單憑你背後主使,設下陰謀想借我與陸小鳳之手達成你的目的之舉,已無法令人苟同。更何況,你的青衣樓還有那麼多不能為外人所道的事情。”
霍休歎息,“既然如此,那老夫就隻好狠下心來了。”
千歲憂聽到霍休的話,以為他還要以一己之力跟喬峰和花滿樓打架。
誰知老頭子話音一落,忽然從天而降了十來位絕頂高手,這些人分兩排站在他的身旁,麵無表情地盯著喬峰與花滿樓。
千歲憂:“……”
她就說,霍休武功再高,怎麼可能真的要自己跟喬峰和花滿樓打呢?原來之前隻是裝逼一探虛實而已。
而這時,外麵“咚”的一聲響,眾人一愣,看出去。
天已入黑,月色卻很好。
隻見水閣外,一個人有些狼狽地站了起來,他苦笑著歎息:“天哪,今天我所走過的路程,一定是我此生走過最艱難、最長的路程。”
霍休:“陸小鳳?你沒死?”
門外的頎長身軀整了整衣裳,雖然有些狼狽,但還是要維持自己英俊瀟灑的形象。他手中折扇敲著掌心,慢悠悠地走進去,“你的酒窖中,藏有天下最好的美酒。你要請我喝酒,我怎麼能失約於你呢?即便是死,也要來與你喝完這一杯,才能死得瞑目。”
霍休冷笑,手一伸,前方酒桌上的一壺美酒就到了他手中。隻見那酒壺在他手中轉了一圈,便飛向陸小鳳。
“你喝罷。”
陸小鳳手一抬,將那酒壺接住,直接就著壺嘴將那壺酒倒進嘴裡。
一壺酒飲完,他揚手就將酒壺送了回去,“果然是好酒!”
霍休:“酒已經喝完,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陸小鳳望著前方的霍休,以及站在他兩邊的高手,語氣十分複雜,“我與朱停在路上一路趕來的時候,遇到了不少埋伏。但我心中還是存著幾分幻想,希望從前常與我喝酒的霍老頭,隻是一個神秘的江湖雅人,並不是什麼青衣樓的樓主。”
霍休聞言,無動於衷,“你這一路能趕來,已是十分不易。朱停呢?可是已經死在了路上。”
陸小鳳:“你這一路設下如此多的陷阱,若是朱停死在路上,我又怎能來見你?”
話音一頓,原本還臉帶笑意的陸小鳳臉一板,語氣也硬邦邦的,“沒有,他隻是有點累,又怕我帶著他來不及見你一麵,所以讓我先行一步而已。”
霍休微笑著,語氣淡淡,“他不來也好,都聽說老板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要是朱停死了,老板娘那就太可憐了。”
陸小鳳語氣無奈,“你好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我們置於死地。”
霍休:“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我就隻能殺了你們。小鳳凰,可真是對不住了。”
霍休話音落下,便手一揚,分列在他身旁的高手便朝朝幾人一擁而上。
千歲憂早就料到了霍休這一手,她在水閣之中也沒多大建樹,當即施展輕功,身似飛燕般朝門外奔去。
其中一人見千歲憂離開,提著大刀追上去,卻被喬峰擋住。
霍休見狀,指揮著其餘中人,“那個小姑娘,給我殺了她!”
喬峰高大的身軀往門口一堵,一雙黑眸冷厲地看向追上來的兩人,“休想。”
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經跟幾人打了起來,喬峰堵在門口,將想要出去對付千歲憂的人儘數堵在屋裡。
屋外的千歲憂站在水閣的九曲橋上,隻見一襲紅衣的少女站在橋的中央,她的掌心放著那專門用來召喚蜜蜂的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