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到肚子裡沒了存貨, 顧昉虛弱癱坐在地,呼哧呼哧喘著氣。“感覺就像在夢裡一樣, 朱大姑竟、竟然不是人?!”
“柳兄可能看出大姑是何種妖物?”虛汗一身的汪可受, 軟著腿走到柳青玉跟前問。
他們三人俱是知曉柳青玉一路上忙著研習道術的,又考慮到他的情況特殊, 見識比一般人廣闊,便覺得柳青玉興許能夠看出來朱大姑的真身。
回首滿屋腸子化作豬下水的情形,柳青玉想了一下, 道:“大概豬妖吧?”第一眼沒能認出朱大姑妖類的身份,看來他還得繼續努力呢。
“豬、豬妖?這……倒是同朱大姑的身形十分貼切。”三人聞言一致怔忪, 一小會後, 馮靈萄露出踟躕之色,問道:“那……柳兄你要去除妖嗎?”
柳青玉遞過去右掌,拉他起身,言辭溫和道:“朱大姑又沒有作惡害人,好端端的除人家乾什麼?”
正說著, 天空又飄來了朵朵烏雲,遮住一半皓月光輝。
昏暗了許多的夜幕之下,細密的毛毛雨淅淅瀝瀝的落下, 很快便在柳青玉頭上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花。
他摸了摸微濕的烏發,急言提醒諸人。“又下雨了, 快走。”
秋涼易染風寒,趕路途中著涼病倒了可不是什麼好事。眼瞧著夜雨愈下愈大,汪可受三人忙不迭清空腦海雜事, 跟隨柳青玉小跑踏上了歸路。
他們本打算直接去停放馬車的地方,在車廂裡將就一宿。
不過考慮到朱大姑的婆母探悉到了她的身份,一家子興許要大鬨一場。柳青玉略一沉吟,還是領著夥伴們進了住宅。
四人落後朱大姑和婆母一些時間返來,到的時候,賀母已經堵在賀衝門前吵了起來,指著朱大姑念念叨叨著鬼怪,哭鬨著讓賀衝休棄她。
借住避雨的眾書生被吵醒,紛紛走出屋子圍了過來。
聽著賀母滿口的妖鬼,跟柳青玉一道的趙書生等人還好,沒有偏聽偏信,僅是輕擰雙眉,不明所以。
倒是曾被水莽鬼害過的焦書生一方人,內心杯弓蛇影的,聽什麼信什麼。此時,望著朱大姑的眼神充斥著恐懼和厭惡,滿臉的警惕提防,把朱大姑曾經打死水莽鬼救過他們的恩情忘得一乾二淨。其中有幾個,更是左張有望尋找趁手的武器,似有動手之意。
賀衝泰然自若站到朱大姑麵前,替她擋住了所有人夾帶各種情緒的目光。
旋即,他向四方人群拱手致歉道:“不好意思,家母夢魘受驚,驚擾了諸位好夢。此處自有我夫妻撫慰,各位請回屋繼續休息吧。”
一語解釋完畢,他又轉身溫柔注視朱大姑,輕柔拍打後者手背,安其情緒。“沒事的,你也回去歇著,我帶母親回屋安撫。”
“我……”朱大姑躊躇不動,心裡還是慌得很。
賀衝神情是不變的柔和,溫情一笑,目含鼓勵道:“信為夫,無事的,回吧。”
麵對丈夫柔情脈脈的模樣和堅定的眼神,朱大姑慌亂的心跳有所平緩。她咬牙一點頭,後退一步踏進了寢房。
賀衝投予柔和一笑,親自關上了房門。這時他才側身,兩手攙扶情緒崩潰的賀母。“兒子送您回去,今夜守在榻前陪同,定保母親一夜好夢。”
賀母掙紮著搖頭,“不是夢,我沒有做噩夢!我親眼所見,她就是妖孽!“
賀衝始終不變的堅持賀母是夢魘了,分不清現實與夢幻,好聲好氣哄著說:“好了母親,回房睡一覺,等明日醒來見到太陽就什麼噩夢都忘了。”
其母依然掙紮說不,而賀衝的身子儘管看起來瘦弱不堪,卻能拉動執拗的前者漸行漸遠。
目視著母子二人遠去,眾人麵麵相覷,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後,柳青玉道了聲告辭,偕同汪可受三人率先離開。
見他們如此,趙書生等金華書生亦如潮水退去。隻是在路過焦書生一夥的時候,不屑地哼了哼,以此來表達看不起他們適才對待恩人的反應。
沒多少步路,柳青玉就找到了自己所乘的那輛馬車。隻是因為跟汪、顧、馮三人討論朱大姑之事,磨磨蹭蹭的,他站在下麵許久不曾上去。
車廂內慕雲行聽著他們沒完沒了的,曲指輕扣木板,提醒道:“還不快上來我替你擦發?”
兩眼閱覽書頁,不必看外麵,他便了解到了柳青玉情況。
且他話中並未直接點名是誰,但汪可受他們心中清楚,慕雲行定是獨指柳青玉一人無疑。
顧昉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可思議地瞅著柳青玉,壓低音量說:“慕先生居然要親自替你擦發?他待你可真好啊!”
“真想不到,那般嚴厲的慕先生,私底下竟像個溫和的兄長。”汪可受也低聲感歎,略帶羨慕地說:“一定可靠極了!”
他渴望著有個年長自己的兄弟依靠,但是一群好友中自己月份最大,所以連個可以視為兄長的都沒有。
柳青玉輕輕一笑,頷首回應。“確實可靠。”
至於兄長?柳青玉就不置可否了。
就幾人這三兩句話的功夫裡,慕雲行又輕咳了一聲,再度提醒柳青玉上車。
柳青玉忍笑指了指車廂,一躍而上,掀簾入內。
被人隨手丟在一旁夜明珠,努力地散發光芒,照明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