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理論上來說,骨灰裡的DNA已經被破壞,無法做親子鑒定,但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超越常識的力量。
淩恒往骨灰裡添加了一點特殊成分,成功提取到了有效的樣本。而言真真並不了解這方麵的常識,也就沒有追問,整個上午都在努力攻克實驗。
緊趕慢趕,中午時分,檢測結果出來了。
第一個對照組:丁舅舅對比“丁湘”,不是親屬關係。
第二個對照組:“丁湘”對比言真真,不是親屬關係。
第三個對照組:丁舅舅對比言真真,近親關係。
總結一下,言真真是丁湘親生的,但骨灰盒裡的遺體,不是丁湘本人。
看到最後一項,淩恒心頭的大石頓時落地,不由抬眸去望身邊的人。然而,旁邊的女孩兒並沒有像他一般如釋重負,反倒擰起眉頭,似有不解。
“怎麼了?”他問。
“沒什麼。”言真真才不會告訴他月份的問題,“所以,我千裡迢迢帶回家裡的不是我媽?”
淩恒即刻尷尬起來。
幸虧言真真關注的重點不在上頭:“那你說,她還活著嗎?”
淩恒想了想,遺憾道:“不太可能。”
“也是,那就是屍骨無存?”她費解,拿不準什麼情況才會連骨灰都沒有,而這也帶來了更麻煩的問題,“接下來怎麼查,找第一現場?”
淩恒瞥她,心想你刑偵劇看得挺多,可這不是凶殺,大概率什麼都不會留下。但他不能摞挑子不管,想了想,十分無奈地說:“隻剩一個辦法。”
“問你爸?”言真真反應快極了。
淩恒抿緊了唇角,心底升起幾分迷惘。他想遠離淩家的“事業”,不想再聽從父親的意願,利用自己的“天賦”為淩氏帝國添磚加瓦。
然而,一旦失去了話語權,很多事便隻能聽之任之。
他是不是錯了?
但若不是這樣,他能怎麼反抗家族的決議呢?
“你怎麼了?”言真真奇怪地問。
“沒什麼。”他回過神,“假如你信我的話,可以再等等,下個月我就成年了。”
言真真起了興趣:“你的成年和彆人的有區彆?”
淩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漂亮的人不高興,人們總是會心軟。言真真審美在線,少女心也沒缺,這會兒難免心腸一軟,放緩語氣:“好啦好啦,我不問了,請你吃點心。”
“你又餓了?”淩恒對她的食量感到不可思議。
白皙秀美的少女彎起了唇角:“補充糖分能治療抑鬱。”
淩恒頓住,心跳突然有點快。
“咳。”他扭過頭,清了清嗓子,“還是我請你吃吧。”
突兀地停頓了下,欲蓋彌彰:“被人知道,人家還以為我家破產了。”
言真真一口答應:“那我要吃‘蔚藍穀’。”
她已經了解清楚了,春和附近的店裡,就蔚藍穀的咖啡和點心最好吃,一杯咖啡一百六,一小塊甜點八十,除了貴沒有彆的毛病。
誰想於大戶而言,蔚藍穀就是便利店咖啡的水準。他隻覺得太隨便,還允諾:“下次請你吃更好的。”
言真真反省了下自己貧乏的想象力,愉快地答應:“好呀。”
於是兩人去吃了頓下午茶。
吃飽喝足,言真真問了他張笠住的醫院,說要去看看他。
淩恒詫異地挑起了眉峰,半晌,才說:“去也可以,不過你彆把他當好人了。”
“是他要當好人。”言真真咽下最後一口布丁,氣定神閒,“我配合一下。”
*
淩家豪富,待底下的人素來慷慨。張笠住進了瑪格烈城最好的醫院,雖然隻是普通病房,卻是單人間,清清靜靜。
他才動完手術,不能亂動,正百無聊賴的看電視。
門敲響了,他以為是護士,沒想到對方卻笑盈盈地打起了招呼:“張叔叔。”
張笠一愣,驚訝地看向言真真:“你怎麼來了?”
言真真穿著春和的校服,白襯衫和灰藍西裝裙,秀麗純真,滿臉學生氣:“我回來了,聽說你出了車禍,特地來看看你。”
她的語氣是那麼親切歡快,猶如一隻百靈鳥,若是有人此時路過,一定會被青春少女特有的活力而感染,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可張笠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居然感到些許陰冷。
他定了定神,隻當是錯覺,微笑道:“謝謝真真了,叔叔沒事,你回家順利嗎?”
“媽媽已經入土為安了。”言真真歪頭,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就在外公外婆旁邊,一家人團聚。”
張笠老於世故,麵上鬆了口氣:“那就好。”
“叔叔不用擔心我,倒是叔叔自己。”言真真伏低身,語氣輕柔悠揚,“那麼想跟我回國,卻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好遺憾呢。”
張笠眼皮子一跳。
那種陰寒的感覺又來了,仿若半夜三更熟睡時,忽然有人在耳邊吹了口氣,心臟忍不住抽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