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雲層遮蔽了天空,抹去了明亮的月光。
轟隆!天邊傳來一陣驚雷,瓢潑大雨傾斜而下,灌注在安靜的莊園裡。
大雨滂沱。
淩恒突然驚醒,下意識地看往窗外。透過窗簾的縫隙,隻能看見濃鬱得化不開的白色霧氣,雨水的潮意自邊角沁入室內。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他悚然而驚,躍下床鋪。
赤腳踩在地板上,感受到了滑溜溜的觸感,低頭一看,地板上積了層水珠,仿佛回南天的日子,濕意無處不在。
淩恒心中一沉,飛快套上鞋,自床頭櫃裡拿出槍,奔到樓下後又取下了掛在一旁的複合弓和箭矢。
他奪門而出,直奔主樓。
整個莊園安靜得過分,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淩恒一口氣奔到主樓,熟門熟路地推開了淩妍的房間。
裡麵沒有人。
他怔了下,馬上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更緊張起來,趕緊跑到父母的房間。仍然粗暴地推門而入,偌大的臥室裡,同樣不見淩家夫婦的影子。
家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消失。
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那麼,是夢嗎?
他遲疑了一下,離開主樓,扭頭去了另一棟副樓,冉染和言真真都住在那裡。門鎖難不倒他,徑直走上二樓,推開了其中一間房間的門。
東西挺多,套房客廳的沙發上,散落著檔案袋和幾頁紙張,仿佛有人曾在這裡過一些東西。
他瞄了眼,《關於開采瓊斯秘礦的初步計劃》,頁眉上的logo是金色能源。也就是冉家的能源公司。
這是冉染的房間。
淩恒猶豫了下,輕輕推開臥室的門。
黑暗中,床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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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染今晚睡得並不安穩,淩凡帶來的計劃書擾亂了她的心緒。輾轉反側良久,才朦朦朧有些睡意。
然而,就當她似睡未睡之際,忽然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
“誰?”她立即清醒過來,側耳傾聽。
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盯著自己的臥室門,卻發現它緊緊關著,沒有任何開啟的跡象。
顫栗爬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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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恒沒有在言真真的房間找到她。
這是個好消息,卻也是個讓他失落的好消息。他仍然需要獨自一人來麵對即將發生的事。
白霧很濃,已經看不見海麵,潮水沒過了海灘,灌入了莊園。腥鹹的海水漫過了腳踝,陰影裡,霧氣裡,隱匿著從海底爬上來的不速之客。
淩恒不知道該怎麼醒過來。
不,準確地說,他內心非常清楚,這並非尋常的夢境,沒有合適的辦法,可能永遠“醒”不過來,離不開這裡。
“咕嚕咕嚕”,背後傳來驚雷般的蛙鳴。
他轉頭就跑。
“啪”“啪”“啪”,窗戶上突然出現了巨大的身影,雪白的肚皮緊緊貼在落地窗前,腳蹼牢牢扒住玻璃,鼓鼓的眼球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
光線被遮擋,房間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海水從門縫裡滲透進來,陰冷黏膩的海藻,輕柔地朝他卷去。
淩恒拔出藏在口袋裡的槍械,抬手就是一槍。
海藻吃痛,往後縮了縮。
淩恒轉頭就跑。他現在還有些糊塗,不清楚這個夢境是什麼意思,但直覺不能被它們抓住。
如果被抓住,就會沉入海底,再度遭遇那可怖的噩夢。
天花板傳來沉悶的重物落地聲,牆壁和窗戶發出被重物衝擊的微妙異動,有些薄弱處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滑膩的“海藻”漂浮在水麵上,隨著水流追趕他。
他在二樓的走廊裡轉了個圈,沒找到能夠躲藏的地方,緊急之下,鑽進了一間空房間。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書房,因是為客人準備,沒什麼東西,書架上擺了些設計師自行采買的書籍。
他把書架推到,讓它橫在門後,然後掀翻樂實木書桌,堵在窗戶口。
牆壁投出暗影,黑色的海藻爬滿了走廊,粗暴地捅穿橫在前行路上的障礙物,木屑石膏飛濺開來。
淩恒半蹲在沙發靠背上,屏氣斂聲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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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染擰亮了走廊的燈,眉關緊鎖,無法理解這是個什麼情況。
她在臥室裡聽見了開門聲,可門並沒有開,起身到走廊上,沒看見半個人影,偏偏又聽到了玻璃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外麵隻是下雨而已。
不知何處鑽進來一縷冷風,她打了個寒戰,忽然覺得有些冷。正猶豫要不要回屋繼續睡覺,離得稍遠的空書房裡,傳來簌簌的奇怪聲音。
仿佛蛇在地板上遊曳發出的響動。
冉染沒動,腦海中盤桓著一個猜想。
女配最後是“瘋了”,路人側麵的描述是說愛而不得,所以精神崩潰,但她始終對此持有保留意見。
正常人失戀,頂天了自殺,精神病可是疾病,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對勁。所以,不是她陰謀論,是整件事真的很像一個陰謀。
再聯想到冉家的破產,淩家有意讓“冉染”嫁進來,不難猜想,所謂的精神病可能是人為的。
她之前的猜測是,淩家強行將正常的冉染送進了精神病院,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是另一個可能。
故意把她弄瘋了。
下藥,還是機關?
冉染冷靜地思考著,考慮是要配合,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現。
就在此時,隔壁的門打開了。
言真真走出來,滿臉困惑地看著她:“你站在這裡乾什麼?”
“外麵下雨了。”冉染不動聲色,“我看看窗有沒有關好。”
言真真狐疑地看著她。
哢嚓。走廊儘頭的窗戶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玻璃碎片朝內噴濺而出,灑滿了整個地板。
狂風夾雜著雨點撲進來。
腳下的木質地板發出難聽的聲音。
“你聽到了嗎?有奇怪的聲音。”言真真問。
冉染平靜道:“地板受潮了就會這樣。我困了,晚安。”說完,也不管言真真一臉欲言又止,自顧自進屋關門,仿佛全然不受影響。
言真真挑起了眉頭,小聲而快速地說:“冉染說了謊,心裡不踏實,把燈關掉後覺得不舒服,又把燈打開了。”
她蹲下,從門縫裡看到隔壁房間的燈關了又亮。
果然在說謊。
從汪艾琳的信件和瓊斯家族的故事來看,靈感這種東西是會隨著血緣遺傳的,冉染極有可能擁有和她母親一樣的天賦,能夠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她這時出現在這裡,是有什麼預感嗎?
言真真走到窗邊,向外眺望。
暴雨如注,密實的白色雨簾遮蔽天日,看不清遠處。紫色的雷電劈過天際,張牙舞爪劃破了濃重的夜幕。
那個傳單上是怎麼說的來著?
“偉大的海神棲居於無儘的太平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