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由(1 / 2)

楊曉之對母親所說的往事,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茫然。

鄰居們嘴碎,父親喝醉酒後也愛亂說話,他知道母親有過一段艱難的時刻,但隻當是醫院看好的,沒想到此醫院非彼醫院。

是宗教團體,還是什麼心靈治療?他心中狐疑,欲言又止。

再去看淩恒,他眉頭微擰,似乎是在思考什麼難題,表情有些凝重,然而就算是這樣,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奪人眼球,幾乎刺痛眼睛。

旁邊坐的言真真就更有意思了,她全神貫注地傾聽,眼神明亮清澈,毫不誇張地說,就憑這一雙亮燦燦的眸子,再普通的姑娘都會變得有魅力。

楊曉之垂下了眼睛,胸口猶如墜了個鉛坨,沉得發慌。

“後來呢。”言真真的心思全都在何芬身上,一個眼風都沒留給兩個男生,“後來發生了什麼?”

何芬抬起麵孔,秀麗的五官微微扭曲,給人極不協調的怪異感:“後來,我生了曉曉,很順利,幾乎沒受罪。我慢慢的也就把那些事都給忘了。誰知道曉曉滿月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一個包裹,是醫院寄給我的。

“裡麵是一個山羊角,這是醫院自己養的羊,我認得出來,還有一封信,說羊角是平安符,送給孩子的,又說,12月是生命禮祭,我是因為母神才得到的子嗣,必須前去參加。

“說實話,我很猶豫。你們年紀輕不知道,這種求神拜佛成了的,回頭都要還願才行。我得了曉曉,過了這輩子最大的坎兒,心裡說不感激是假的,也想去謝謝那裡的醫生護士。

“我猶豫的是什麼呢……就是覺得有點邪門。要是他們要錢,我把身上有的都給了也沒問題,可我老覺得沒那麼簡單。”

何芬輕輕歎了口氣,望向言真真:“曉曉滿月的時候,你媽也來了,看我有心事特地留下來問了我,我就和她說了。”

言真真恍然:“原來如此。”

那張照片記錄的節點,比想象中還要重要。

“我媽陪你去了?”她問。

何芬點了點頭,眼神複雜:“她膽子大,大方又講義氣,說真的,我一輩子都感謝她。”

就這樣,十八年前的12月底,丁湘告假——也巧了,那會兒淩夫人的臨產期將近,早早住進了私人醫院裡,全天24小時看護,莊園裡沒什麼事,很容易就得到了假期。

療養院變得熱鬨極了,到處掛著鮮花稻穗,枝頭上果實累累。所有的病房都住滿了,除了來調養的,還有二十幾個孕婦。

客人們就更多了,比起謹慎的何芬,其他人都是抱著孩子過來的。嬰兒們在小推車裡揮舞著蓮藕似的手臂,三、四歲的則跑跑跳跳,橫衝直撞。

熱鬨、健康、活潑,整個地方充滿了生命力。

何芬來之前顧忌不少,來了就很神奇地全都拋之腦後了。

她幫護士們打下手,丁湘也跟著幫忙,和護士們一起紮花環。生命祭的主體是一個用鮮花紮成的山羊像。

丁湘心靈手巧,服侍淩夫人後又零星蹭到了插花的課,這會兒便出了大力。護士們十分歡迎她加入,與她有一搭沒一搭閒聊。

等做完了手上的活,丁湘就拉了何芬到角落裡,小聲和她說:“這地方以後你少來。”

何芬遲疑:“你覺得有問題?她們是想騙錢還是……”

“沒問題。”丁湘說,“關鍵就在這沒問題上麵。”

何芬不明白。

丁湘就和她說:“這地方看著和教會挺像的,不找借口和你收錢,也不強求你信什麼,看著沒問題對吧?但你不想想,人家正經的教會家大業大,說得過去,這家醫院圖的又是什麼?”

既不圖錢,也不結交達官顯貴,難道純粹做好事?用那麼低的價格收治孕婦,哪怕做慈善也要圖個名,可三木全靠熟人之間介紹,社會上沒什麼名氣。

反常必有妖。

丁湘看不出他們圖什麼,心裡才有點慌。但人都來了,總不能說走就走,萬一真有什麼,容易叫人注意,不如硬著頭皮把節日參加完,也算是還了願,何芬也安心。

生命祭和大多數節日一樣,吃吃喝喝玩玩,婦女們一起包了餃子和雲吞,加了自種的野菜,湯是用河鮮熬的,鮮得不像話。

大家吃了一碗又一碗,根本停不下來。

“你們是不是很奇怪,湘湘才和我說過,我怎麼一點戒心都沒有。”何芬平靜地說,“可就是這樣,她才和我說完,我就全忘了,該吃吃,該喝喝,心裡隻覺得高興得不得了。”

楊曉之被母親的話說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然後呢?”言真真問。

何芬閉了閉眼,緩緩道:“吃過飯以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言真真:[緩緩打出一個?.JPG]

我褲子都脫了,你和我說這個??

好在何芬沒有這麼坑,補充了一段:“當時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唱歌,不,是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記不清了,反正,那調子可怕得很,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嗚嗚咽咽的,我既怕又慌,可身上一點動不了,隻能受著。

“過了很久,應該是很久吧,我聽到了很多小孩子哭的聲音。那個時候我已經生了曉曉,大概聽得懂小孩子哭是什麼意思了。那不是餓了也不是要拉了,是怕,很怕很怕,嗓子都破音了。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慘的哭聲,心都揪了起來。後來又聽到湘湘叫我,我很想醒過來,可是眼皮太沉,怎麼都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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