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言真真一下子坐直了:“我媽當時醒著?”
何芬說:“先聽我說完吧。我後來就真的睡著了,等到醒過來,我居然已經回到家裡了,鄰居說我是和丁湘一起回來的,路上還和她們打了招呼,可我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越想越害怕,就留了你媽媽住下,問她還記得什麼沒有。你媽說我是累壞了,今天好得很,我們玩得很開心。我半信半疑,但也沒法解釋,隻好當自己是做夢了。
“然後,那天晚上,我……我半夜起來,看到你媽坐在床邊,一直摸著肚子。這個動作我太熟了,我懷著曉曉的時候特彆小心,總是不自覺地這樣做。
“我嚇壞了,問她在乾什麼。你媽說她吃撐了,肚子不舒服,揉一揉好消化。過了會兒,又問我,養小孩的感覺怎麼樣。我嚇得魂都沒了,問她什麼意思,她說今天看到了那麼多孩子,突然就想生一個。”
何芬吐出一口濁氣,對言真真說:“隔天,你媽就回去了,過了大半年,我聽人說她生了個孩子。”
言真真笑起來,若無其事:“原來是這樣。”她對楊曉之說,“看來我能出生還是托了你的福呢。”
楊曉之扯扯嘴角,猶且回不過神來。
他母親說的事,聽著全是胡話,偏生她緊張得很,多年不肯吐露,而言真真就更奇怪了,專門還為了這個三番兩次地跑過來詢問。
難道都是真的?不能吧。
“阿姨,我實在想不通。”言真真問,“您就是因為這個,才對我的身世諱莫如深?”
何芬沉默了片刻,才艱澀地說:“你是2月的生日。”
丁湘每年都會給女兒寄生日禮物回去,有一回不小心在她麵前提了起來,她就上了心,細細一想,寒毛直豎。
“我是8月生的,按照國內的習慣,小月份得晚一年讀書。”言真真說,“所以上戶口的時候就多報了,早一年上學。”
何芬的臉皮微微動了動。
這是個好借口,類似的事很常見,甚至有人多報一歲的。但是否是事實就有待商榷了。內心深處,她並不信,就如她始終對當日的事抱有懷疑一樣。
可她希望相信,隻要相信,一切就很正常,一切都沒有問題。
“噢,這樣啊。”何芬點了點頭。
這一刻,她整個人仿佛得到了某種行之有效的心理暗示,口中應下的同時,心裡也信了。
於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何芬就好像卸掉了胸中壓了多年的巨石,整個人都鬆快了起來。她臉上有了笑影:“那你要明年下半年才成年呢。到時候來阿姨這裡,我給你下長壽麵。”
三個孩子都略帶奇怪地看著她,完全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能變這麼快。
何芬遵從了本能,“相信”了言真真的借口,不僅話多了,還順著往下編:“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當時你媽和一起工作的同事挺要好的,對了,有個和我們一起來的朋友,自己做生意,和你媽也有來往……”
她念叨了好幾個疑似人選,似乎在彌補之前對言真真的怠慢,又似乎是在加強對自己的暗示。
越說,越信,越放鬆。
等到最後,她隱藏在眼底的驚懼都不見了,眼睛明亮,口角含笑:“以前是阿姨不好,真真不要見怪,你和曉曉既然是同學,以後常來家裡。”
先冷淡,後熱情,這種差彆待遇讓楊曉之感到尷尬。但出乎預料,言真真並沒有諷刺什麼,笑眯眯地點了頭應了:“下次再說吧,時候不早了,不打攪阿姨做生意,我們先回去了。”
何芬沒勉強,推了推兒子:“曉曉,送送客人。”
楊曉之有些無措,磨磨蹭蹭在前麵帶路。
淩恒加快腳步,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下樓出門,到外麵的角落裡說話。
楊曉之沉不住氣,率先開口:“我媽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淩恒瞧著麵前高大簡樸的男孩,慢慢道,“她很幸運,也很不容易,以後能夠忘掉,再好不過。”
楊曉之遲疑:“我不明白,她說的那些……”
“你不需要明白,最好也不要明白。”淩恒打斷他,“從今後,假裝什麼都沒聽過就行了。”
楊曉之皺了皺眉頭,卻道:“我會保密的,你們放心。”
淩恒點點頭:“賬號給我,錢我會打到你的賬戶。不要拒絕,這是對你母親回憶的補償。”
說不想要這筆錢,肯定是撒謊,但要楊曉之就這麼坦然接受施舍,自尊心又過意不去。
好在淩恒沒有給他推拒的機會:“學校那邊我會打招呼,就這樣吧。”他禮節性地頷首,結束了對話。
“真真。”淩恒叫在街邊買菠蘿的少女,“可以走了嗎?”
言真真舉著兩根菠蘿小跑了過來,遞給他一根:“走吧,我餓了,吃飯去。”
淩恒的唇角微微上揚,感覺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評論真的是,大家都好懂啊23333
尤其是說挖心挖腎挖子宮去獻祭的,很好,你們已經把握住了本文的精髓:看似尋常的故事背後,總有著可怕而殘忍的真相=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