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嫁入豪門之後(十六)~(十八)(1 / 2)

天盛集團的接待室有一排, 其中最大、裝修相對講究的那間,是專門用來接待重要客戶的,屋裡裝修走的是傳統風格, 紅木製的桌椅、櫃子;屋內點著檀香,桌上的是能占整張桌麵的茶台, 看得出價格不菲, 成套的白瓷茶具放在上頭,相映成趣。

“喝點茶,顧總。”盛君豪帶著笑, 挺熱情, 主動斟著茶水,可心裡,卻完全不像麵上那樣帶著喜氣。

顧長勤是興豪集團新上任的總裁,一直在國外念到了博士, 後進了興豪集團國外分公司主持工作,一直到老總裁卸任,才回到國內。

“我沒有喝茶的習慣, 謝謝了, 盛總。”顧長勤把杯子往右手邊一推,低聲問,“裴副總,你喝嗎?”

“不了,我也不喜歡喝茶。”裴黛君婉拒,這一白瓷杯的清茶, 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盛君豪麵前,他有些管控不住表情,神色看起來不太好看。

“說來,我和裴副總,還挺有一些緣分。”盛君豪提起這個,便聲音都僵硬起來,“我還真沒想到,她會到興豪集團上班。”

盛君豪找不出詞來形容他的心情,就在剛剛,他還以為李秘書是和他開了個過分的玩笑,可在進了接待室後,他才驚愕地發現,坐在椅子上,穿著一身白色正裝,頭發利落紮起,一派職業女性模樣的人,正是自己的前妻裴黛君,對方不但是攀上了興豪這顆大樹,居然還成了興豪集團的市場部負責人兼副總,他差點冷笑出聲,就她?憑什麼?憑十幾年家庭主婦經驗嗎?看來興豪集團遲早要完!

可進入會議還沒幾分鐘,他便從對裴黛君視而不見到因為她屢屢啞口無言。

顧長勤坐在旁邊,隻需要冷眼壓陣,笑而不語,裴黛君和一並來的市場部副部長則全權接管會議,準備好的數據、資料一套套地丟出來,他粗略看了對方提供的材料,像是摸準了他們的底線、脈搏,精準打擊,反倒是他,成了沒做好準備的一方。

幸運的是,集團之間的事情,向來不是什麼一錘子買賣,雖然今天會議,他找不到能反駁、能爭取的點,可也還能容後再說,隻是一旦提價、或是換合作商,對天盛的影響,就不隻是百萬千萬的事情了。

“為什麼想不到呢?”顧長勤會議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怎麼開口,這才饒有興致地問了出來。

盛君豪一時沉默,看著裴黛君,她沒有回避,神情似水,可卻是冷冽之水,沒有半點曾經的旖旎、溫柔。

“我們集團,向來是能者居之,像裴副總這麼有才能的人,自然是值得好職位和高薪的。”顧長勤當然明白盛君豪的意思,對方和裴黛君婚姻的結束,算得上轟轟烈烈,若是要說不知道,那才真的是裝傻充愣。

事實上,裴黛君到興豪集團來,還真不是走的什麼投簡曆之類的普通渠道,而是他一言堂,托了認識的朋友做中間人,特地找了個機會同對方見了一麵,一見麵,他便沒有半點猶豫,立刻拍板訂下,不惜以高薪、高職做餌。

興豪集團在老總裁手上,積弊已久,合作夥伴還是八百年前那一批,市場部形同虛設,和其他幾個部門一樣,活像個養老部門,專供以前老總裁的部下喝茶、接待朋友,一年到頭,一個客戶都不帶談的,他上任後,立刻調整裁撤,空著職位,隻等一個能運轉得來的人任職。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裴黛君同盛君豪的新聞鬨開,而她,一下走入了他的視線之內。

裴黛君和盛君豪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兩人在學校裡的同窗同學,曾半開玩笑的和顧長勤說過,如果當年裴黛君沒和盛君豪走到一起,沒準他們興豪還真有一員猛將。聽過這話幾回,在他心裡,便把對方掛上了號,後來他輾轉地去過幾次宴席、私人開辦的小茶會,基本都能見著裴黛君的身影,對方八麵玲瓏,像是和誰都能保持良好關係。

而這,就是他想要的市場部負責人。

興豪集團多年來地位猶在,他需要的是一個自帶人脈、左右逢源、又能統籌好集團對外事宜,有點專業能力的領導人。論人脈,裴黛君畢業的學校,是國內名校,基本每個集團都能找到校友;之前身為天盛集團總裁夫人的時候,認識的人更是不少,普通人難以接觸到的關係,她心裡都有數。論專業能力,對方雖然十幾年沒做相關工作,可當初也是正兒八經的好學校畢業,憑借過人的專業能力,得到了興豪集團的offer。不選她,還選誰?

顧長勤同裴黛君見了一麵,他把話攤開了說,把集團的要求擺在台麵,然後他就輕飄飄地丟出了問題——

“裴小姐,就我個人而言,是很看好你在集團的發展,但你這十幾年,畢竟也都脫離了工作,如果你有意願到興豪集團來,我就想問你一句,你做得來嗎?”顧長勤身子微往前倚,目光專注,他其實也挺好奇,對方會不會退縮,猶豫地告訴他,她做不了、或是她現在已經沒有能力。

裴黛君不假思索,回複得迅速:“我當然可以,很感謝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我向來有很強的學習能力,我會以最快的速度恢複狀態,如果在試用期內,你發現我不能承擔工作,我會自動離職。”她眉眼裡,全是自信從容。

“很好,合作愉快。”他禮貌的伸出手,不少財經雜誌,評價他總用上鋒銳、衝動等形容詞,說他是一把開了鋒的劍,不是傷人就是傷己,也總說他做事全憑直覺,顧長勤很認同這些意見,就像此刻,他很愉悅,感覺自己找到了能一起把興豪集團做大、重新回到從前地位的合作夥伴。

“合作愉快。”雙手交握,是棋逢對手的互相欣賞。

“是這樣嗎?”盛君豪喝了口茶水,對麵兩人都沒喝茶,他頗覺得訕訕。

“當然如此,要不盛總你覺得是為什麼呢?”顧長勤笑了兩聲。

“沒什麼。”盛君豪自己心有芥蒂,總覺得今天顧長勤是受裴黛君慫恿,一開始就擺出了不太樂意合作的態度,“隻不過,我還以為顧總你會更有眼光呢。”他話裡不經意地,流露出點嘲諷。

一旁的李副部挺擔憂地瞥了眼裴黛君,對方到市場部後,很快便掌握了工作,部門上下,便也從一開始的惴惴不安,到後來的滿心信任,她現在在部門裡,已經頗具威信,原本聽聞要到天盛集團這,他們便聯想到了“國民渣男”盛君豪的存在,部門裡的小姑娘糾結著,想替裴黛君來,結果對方沒同意,隻說工作就是工作。李副部看對方狀態很好,還挺放心,可萬萬沒想到,盛君豪一個大老板,反倒是糾纏不清的那個,都離婚了,還得諷刺兩句,連人家找個好工作,都要輪番質疑,百聞不如一見,渣就要渣到了底。

顧長勤看裴黛君沒異常,到稍微鬆了口氣,對方現在算是他的直係部下,他可看不得彆人欺負她:“盛總,我的眼光可一向很好,我們裴副總,可是我三顧茅廬,特地去請來的。”

盛君豪撇嘴,沒把最心底的話說出來:“是嗎?我沒彆的意思,隻是裴副總這麼些年,沒到外頭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習慣現在的工作環境。”他懷揣著惡意,說出來的話,也便帶著點味道。

顧長勤已經不想再留,他認可盛君豪在經營集團的能力,可對對方的人品,實在不敢苟同,彆的不說,就說裴黛君,兩人都離婚兩個月了,怎麼還能這麼多事?

“盛總,世界上把魚目當珍珠的人多得是,可把珍珠當魚目的很少,珍珠哪怕掉落土裡,重新撿起來洗乾淨,依舊光彩四溢。”顧長勤意有所指,“盛總分得清什麼是魚目,什麼是珍珠嗎?我也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千裡馬有伯樂,珍珠也有賞珠人,懂得欣賞的,總能找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好了,我就不多坐耽誤你們的工作了,盛總,不用送了,我們走了。”顧長勤率先站起來,帶著頭往外走,裴黛君同李副部則跟在後頭。

盛君豪勉強擠出笑容:“慢走。”他站起來,還是把對方一行人送到了電梯口,他聽得懂顧長勤的意思,不就是說他沒能看出裴黛君的價值嗎?他絕不認同,傻子多了去了,不缺顧長勤一個,像是裴黛君這樣的女人,世界上到處有,哪缺這麼一個?

可想到今天會議的不順,他沒忍住,還是往裴黛君那發去了信息,他有兩個手機,另一個號碼還沒被拉黑,能發得過去。

……

裴黛君才坐上車,手機便一振,看見上頭的信息,她差點翻一個白眼,隻見手機通知欄裡,赫然是個陌生的號碼,對方在信息裡寫道:“我們已經離婚,沒有關係,希望你能理智地思考公司之間的合作,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入公事,影響天盛和興豪的良好合作。”

真是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

裴黛君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一個哦後,便將這個電話拉入了黑名單,她還真沒想到,居然還有個漏網之魚。

“怎麼?那位盛總?”顧長勤是個細心的人,看到裴黛君一上車的表情和行動,難得有些好奇。在他和裴黛君的接觸過程中,他漸漸地重新認識了對方的優秀,她從不以自己脫離工作十幾年為借口,入職後,加班、翻閱積年的材料,自己整理、總結,同員工一個個麵談。不到一個半禮拜,便整理出了一份完整的市場部改革方案並未來發展計劃,隻是看文件,就能感覺到對方的用心,其中的專業、綜合素質更是不用多講。

他漸漸認同了從前好友們的話,如果當年,裴黛君沒有被盛君豪要求著回歸家庭,而是到了興豪集團的話,沒準現在,位於國內龍頭位置的,還真不會是天盛,今天同盛君豪一見,他更是覺得匪夷所思,他實在搞不懂,盛君豪占了便宜不認還倒打一耙,認定了裴黛君毫無閃光之處,這他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才會搞這麼一出?

“嗯。”裴黛君隨口應,“他怕我們個人關係影響兩個公司的合作,和我強調一下。”

不止顧長勤,就連前頭的李副部,都一時沉默,心中是一萬個問號層出不窮。

要知道,整個市場部,甚至包括公司,最能客觀看待天盛集團和興豪集團合作的,就是裴黛君了,市場部的員工,有幾個,出於考慮裴黛君想法的心態,做出了帶有偏向的分析報告,全都被她一棒子打回,她特地開了場不正式的小型會議,再三強調,工作隻論工作,絕不能摻和進私情,結果到頭來,反倒是盛君豪在那憂心忡忡。

顧長勤情不自禁地開了口:“裴副總,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嗯,什麼?”

他滿臉凝重:“以前你的眼光太差了。”但凡是好好看人,怎麼會找上盛君豪這樣的人呢?

裴黛君沒替自己解釋,隻是笑笑——這世上人心易變,當年的他,真不是這樣的,隻可惜沒什麼會停在當年。

“不過現在眼光就好了。”顧長勤笑,“這不才棄暗投明,回歸正途,選擇了興豪嗎?”

“是,您說的是。”裴黛君眼底清澈,沒有陰霾,還配合著鼓鼓掌,放下的手機,卻忽然發出提醒的聲音,不對,是兩聲,像是有兩隻手機,同時發出了提示的聲音,她低頭一看,隨手按掉,是爸爸直播間開播的推送,可忽然有些狐疑的心情,要她把眼光瞥去,竟愕然在顧長勤的手機上,看到了如出一轍的直播APP圖標。

糟糕,被發現了。顧長勤尷尬地笑了兩聲,隻得承認:“……那什麼,我還是挺關注股票市場的,現在,裴先生的直播,很有名氣,我時常看看!”

“嗯。”裴黛君隨意點著頭,一看就沒被說服。

顧長勤破罐子破摔:“我聽說裴先生的飯點就在旁邊,百聞不如一見,要不我們午飯去那吃?”

裴黛君欣然應許,給司機指著路,往裴家小館的方向行去。

顧長勤靠著窗,為自己的唐突平生幾分不好意思,頭回拜訪也沒有準備上一份禮物。他也是在裴黛君同盛君豪離婚的那場風波時,才知道老裴直播,在網上很有名氣,因著這份好奇心,他忍不住看了好幾回對方的直播,這一看,便上了癮。

對他來說,這對父女都充滿了神秘感,裴鬨春平日裡豁達、隨意、明明炒股身家隨便上億,還開著個小飯館,堅持煮飯、吃播事業,除了吹噓自己女兒以外,沒有什麼愛好。裴黛君呢,分明遇到了很多在常人看來,不那麼容易接受的事情,可卻像是豪不被影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越挫越勇。

隻是他不知道,過多的好奇心,往往會帶著人深入迷宮,一進,便再也找不到出口。

……

“三叔,你幫我再和醫院說一說,我很快就能想到辦法!”薑小蓮拿著手機,淚眼婆娑,顧不上周圍人看她的眼光,邊哭邊往外走,眼周已經是成片的紅腫,誰看都知道她哭了很久。

這段時間來,她一直過得很不好。

自打那天,回了學校後,她便絕了再去天盛集團的心,隻在學校的周邊找些工資不那麼高的小時兼職,她試著要自己平靜,離曾經可以說得上炫目精彩的假期再遠一些,可每天晚上,卻還是情不自禁地點開了相關的信息。網絡讓這個世界變得很小,哪怕她身處學校之中,也能看見事態的發展變化。

她看了十幾年前盛君豪的訪談視頻,對方在接收記者采訪時,溫柔地麵對鏡頭感謝妻子,他說因為有妻子在,自己便也能更專心地投入於公司的經營,他還把妻子誇出了花,說對方為了他放棄了好的工作機會,回到了家庭,這是一種偉大的付出和犧牲。

她看了裴家小館放在網上的打架現場視頻,視頻裡,盛君豪眉目猙獰,好幾回壓在裴老板身上,都還不忘補上兩記,視頻開頭,還差點對盛太太出了手。

網上有專門爆料的賬號,他們挖出了盛太太以前在學校獲得表彰、參加比賽的照片和新聞;又發出了不少匿名爆料,對方說得煞有介事,說這些年來,盛太太是如何努力,她讀的理科專業,卻靠自己的努力,深入了解藝術品,又提到盛君豪周邊圍繞著的好幾個桃色緋聞。

在網友們大罵小三的時候,薑小蓮哭過很多回,她在最深的噩夢裡夢見,有人在網上爆料,當天讓盛太太和盛總發生衝突的小三,就是位於某某大學讀書的薑姓女生,她很快被人肉出來,千夫所指,眾人唾罵,這份恐慌,要她渾渾噩噩,又是失眠又是暴瘦。

新聞很快發生了進展,他們說,盛總和盛太太離婚了。

薑小蓮依舊記得盛太太的模樣,對方哪怕是在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依舊保持著氣質和優雅,就連流淚的樣子,都是好看的。

所以,是她害得他們離婚的嗎?隻要想到這,薑小蓮便合不上眼,她已經沒有辦法自己騙自己,哪怕告訴自己一萬次,你不知道盛總有太太,你是無辜的。可卻也有另一個聲音,靜靜地在耳邊響起,不管你知不知道,他們就是因為你離婚的,薑小蓮,你是個罪人。

她以為人生已經身處穀底,無處求生,卻沒想到,還有更讓她絕望的事情會發生。三叔給她打了電話,對方在電話裡聲音全是哽咽,他說她的爸媽遇到了事故,現在一個癱瘓、一個斷腿,縣城醫院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建議轉院,或者是繼續呆在ICU,可村裡的人幫忙湊了湊,實在湊不出錢,如果再沒見錢,也許隻能把人拉回家了。村裡管拉回家,叫自生自滅,家裡沒條件,又沒人照顧,拉回去了,能活幾天呢?

沒錢是能逼死人的。薑小蓮拿著手機,精神恍惚,搭上了出租車,脫口而出的,卻是她足足呆了兩個月的CBD,她得籌錢,她不能讓爸爸媽媽出事——這難道是報應嗎?因為她害了人家的婚姻,可為什麼不報應到她身上,要落到爸媽身上呢?

大學城位於市郊,此時恰好碰到下班的點,等到了CBD,已經過了七點了,不過B城這些大集團,這幾年越發地吹起了996的風,一個賽一個愛加班,因此高樓上,依舊全是燈火通明,隻是大多解決了晚飯,已經重新回到了崗位。

薑小蓮在樓下徘徊,她不知怎地,不敢上樓,她的同學,家境都一般,頂天了能借她個兩三萬,這都算仁至義儘了,暑期認識的同事,也隻有兩個月的感情,她就算有臉開口,人家會信她嗎?她抬頭,能看到位於高樓頂上,那一排的燈都亮著,當然,也包括了總裁辦公室。

她唯一能找到也許會願意借她錢的就隻有盛君豪了,可她不敢上樓。

因為沒錢,她到了天盛集團打工,遇到了盛君豪,成了破壞彆人家庭的第三者。因為沒錢,她的爸媽四處去做工,受了重傷,現在躺在那,不知能否挺過來。因為沒錢,她走投無路,偌大一個人世間,竟找不到一個出口。

可她要因為沒錢再邁出這一步嗎?

腦海裡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先出了個左勾拳,說盛總現在已經離婚了,就算他真的有什麼想法,你也不是第三者,況且你之前也不知道啊。另一個,來了個右勾拳,說你要不要臉?你都已經害得人家離婚了,如果說以前你不知道,可你現在知道了還去,你是人嗎?

爸爸和媽媽、做人的良心,無數的掙紮。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裴家小館的門口,對方店鋪的卷簾門拉了一點,裡頭雖開著燈,不過不太亮,門口反扣著休息中的牌子,她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地方,轉身想走,聽到的卻是熟悉的男聲。

“……是你。小姑娘,你過來乾嘛?”推開門的是裴老板,他像是在張望什麼,剛好看到了她。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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