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真順風順水的長大後,遇見了從外頭來的林連星,前頭說過了,在修真界,修士分分合合本是常事,他雖知道林連星退過婚,可也沒當回事,兩人情投意合,走到一起,卻埋下了禍根,裴明真那時想法很單純,他隻想等父親出關,讓父親幫忙主持著辦理道侶大典,在修煉的同時,他也開始學習處理門中事務,彼時每回父親閉關,都是他和師兄一起,將積累的宗門事務解決完畢,已經積累下不小的名聲。
他並不知道,在他認真向上的時候,已經有人暗暗地記恨上了他,並把他當做一生的敵人,宗門大比,父親總算出關,他想著要在父親麵前好好地展示自己的刀法,卻在一開始,被向問天直接點到,三十招打到台下,他看著父親揮袖離開的身影,又聽聞師弟妹驚訝地感歎,他們說:“裴師兄居然打不過一個外門的師弟!”、“這才三十招呀!竟是連三十招都撐不住。”、“師兄和掌門一點都不像,掌門心裡該有多失望啊。”
一聲聲,打入心中,裴明真當場吐了血,結下心魔,再加上向問天在打鬥時,偷偷注入的奇怪真氣,裴明真經脈運轉都成問題,彆說修為往上了,就連療傷都成問題,他找過父親幾回,都吃了閉門羹,師兄幫忙調解,他在大殿外頭,聽到父親憤怒的聲音:“……明真從小吃的都是天材地寶,無論是功法、環境,全都是修真界上乘,就連一個外門弟子都打不過……”
他沒聽見後頭的話語,隻是沉默著離開,是了,彆人都是天縱奇才,他用儘了好處,卻連統率一門的能力都沒有,他關上了自己的心門,試著繼續修煉,卻不知向問天留下真氣的陰損之處,他越是運氣,反倒是對他的筋脈影響越大,怎麼努力都不得寸進的裴明真,越發絕望,他甚至沒敢出去見父親一眼。
這之後,他就聽到了有人“不小心”傳來的消息,他們說林連星和向問天在秘境中遭遇挑戰,在困難麵前,發覺真心,結為伴侶,再過兩天,掌門便要幫著主持道侶大典,他們的聲音帶著調笑,說林連星和向問天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修為相近,雙修那才是相輔相成。又說林連星師姐很有眼光,丟了發黴的芝麻,選了可口的西瓜,還說就連掌門都看清事實……
裴明真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能遠遠地送上祝福,又關上了門,然後妖魔入侵,師兄到了他的房門口,告訴他,他們要去迎敵,師兄們並未邀請他一起,因為他們生怕小師弟受了什麼傷,在屋子裡的裴明真隻說了句珍重,便目送著宗門眾人遠去,他空有一腔熱血,卻幫不上半點忙,可沒想,還不到小半年,消息便傳回來了,對於裴明真而言,那段日子是黑色的——
他們說,師兄們都陣亡了,和妖魔戰到力殆,連一個遺物都沒有留下。
他們說,掌門受了重傷,即日回門調養。
裴明真多年來,頭一次出門,他想要看看父親傷的如何,也想要找個地方給師兄們立個衣冠塚,他剛到大殿,聽到的是能傳遍整個宗門的聲音——“即日起,第六十一代弟子向問天,繼承掌門之位!”聲音回響了三遍後,大門徹底在他麵前封上,他甚至連進門見見人的機會都沒。
他並不覺得怪父親,林師妹,也不怪向問天,他隻怪自己,從小擁有著最好的條件和待遇,卻不能成才,明明隻是受了點傷,卻一蹶不起,就連整個修真界共禦外敵的關鍵時刻也不能出場,他根本算不得男人,扛不起自己的人生、扛不起父親的期望、扛不起林連星、扛不起師門。
宗門裡,他熟悉的人,幾乎都不在了,放眼望去,大概和他還有點交情的,也隻有向問天和林連星了,他鼓起勇氣去找向問天,隻想拜托對方,能否在之後,為師兄們辦一場葬禮,卻看到了對方臉上憤怒的表情——
向問天大聲斥責:“裴明真,你該當何罪?現在攬月宗百廢待興,前掌門重傷閉關,同門師兄弟、師姐妹十不存一,修真界人心惶惶,妖魔群狼環伺,在這種時候,你居然入魔了?”他痛心疾首,“你有沒有想過,你入了魔,師兄們會死不瞑目!前掌門也不會原諒你的!他是何等清風明月的人,卻有了你這個叛出正道的兒子。”
裴明真迷茫極了,他忽然發現,他身體裡竟儘數都是魔氣——這他還是判斷得出的,可明明,他一直沒出什麼問題啊?向問天要殺他,他下意識地便跑了,有了魔氣之後,從前的那些病症倒是都沒了,他跑得很快,卻也怎麼都擺脫不了攬月宗的追殺,他試圖要和對方解釋,卻被逼著開始對打,明明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敵不過向問天,可卻莫名打得有來有回。
然後,林連星死在了他的刀下,向問天赤紅著眼,抱著妻子憤怒地質問他,他一時慌亂,被捅了對穿,到死的時候,他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他隻得顫抖著聲音拜托對方,能否看在同門的分上,幫他隱瞞,就說他是被妖魔殺了,而非入了魔。
在臨死的最後一刻,他看見的,唯有向問天冷漠地笑,他說:“你做夢。”
到最後,他還是敗壞了家門,讓父親丟人了。
說完了這個故事,那男人竟是落了一滴帶血的眼淚,他冷峻的臉上儘是痛苦:“我是想他修煉有為,可這是因為修真界裡,誰都說不準,我何時飛升,萬一我走了,整個宗門就落在他的肩頭,之後的人生,也得他自己承擔,我是失望,失望他沒能像個男人一樣扛起責任,可我並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的事情。”
那男人笑了:“我這輩子有什麼清風明月?歸根結底,就是個糊塗爹罷了,什麼宗門責任,什麼飛升之事,什麼修真界未來……關我何事?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但沒能保住他,還讓他到死的時候,都合不上眼。”
在那天,原身和裴明真師兄們說的話其實還有後文:“……你們也知道,我修為在這,哪一天白日飛升了,他外門師弟都打不過,如何服眾?攬月宗是個會走路的寶貝,門中弟子無數、天材地寶應有儘有,覬覦的人何止十人百人?我隻恨要早知他沒這能力,就不該讓他在門中出頭。”
他一次次的在兒子門前徘徊,趁著夜進門凝視著他休息,隻是修真這條路,向來寂寞,心魔需要獨自挑戰,外人介入,反倒容易走火入魔,他偷偷地往地下寫陣、又托著幾個弟子的手,把兒子房中的東西全都換了能清心靜氣的,隻希望兒子能早日度過難過。
林連星和向問天回來之時,他拍碎了殿中長桌,特地將對方叫來大殿問過,在聽到林連星一句:“我們情投意合。”之時,差點沒岔了心神,他遂了兩人,告訴自己:“這樣的道侶,我兒不要也罷!”
再後來,更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受傷閉關,特地將向問天叫來長談,他用著自己珍藏的秘寶,將兒子托付給他照看,掌門之位,並不隻代表著攬月宗,還代表著危險,一旦兒子即位,哪能躲在後方?可以他的修為,若是到埋骨之地,那肯定有去無回,說到底,他自私了,誰都可以死,可他想要兒子活著。
“……我隻恨我自己,沒能早點識破他的狼子野心,修真之道,本就是你死我活,我棋差一招,當死則死,無怨無悔。”他說得坦然,像是那個被捅了個對穿的人不是自己,“可我隻恨他,為何對我兒下了死手?他這輩子,雖天真點、可從未做過惡事,難道這事上的事情,都能拐著彎算到他的頭上?”
那男人的身影漸漸消失,他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我希望我兒,能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想做掌門就做掌門、想要修煉就去修煉、哪怕他想無所事事,也沒有關係……”
“我隻想要他快活。”
“好。”裴鬨春點頭應諾,踏入新的世界。
……
“秦管事,你這些……也未免太多了?”負責宗門靈田管理的李掌事看著對方比劃的文書數量,皺眉了起來,他管理的,是占據了宗門足足有三個山坡的靈田,平日裡有專門的外門弟子,負責發動靈氣裝置,並進行播種收獲,其中的靈米、蔬菜等,大多供給大食堂和對外出售,是個肥差。
秦管事胖得驚人,他的腰能有兩個李管事的寬:“我也沒有辦法。”他向上一指,“我們送上去的文書,全都被打回來了,掌門說要看這幾年的賬目,我們能怎麼辦呢?”他是負責宗門采買的,雖說攬月宗大了,大部分能自給自足,可多多少少,還是有要從外麵采購的東西,每個月進進出出,哪是一兩本本子就能計算清楚的。
“我這的更多。”吳管事愁眉苦臉,他倒是兩手空空,手上帶著個儲物戒指,“幸好還有個地方存放,否則拿出來,那要嚇死個人。”他是專門負責外門弟子任務分配的,平日裡乾的活,主要是發布任務,並根據任務給予相應的貢獻點,攬月宗的貢獻點,可以兌換的東西多了去了,上到靈器、下到普通的靈石,應有儘有。
此刻,升雲殿門口,被活生生地搞出了個菜市場的模樣,統共二三十個管事,熙熙攘攘地站在那,若是隻來人還好,還有不少大車小車地拖著文書,少的就用手捧著,拿累了都不敢放在地下。
他們心裡是既惶恐、又埋怨。
惶恐的是,他們平日裡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掌門,突然被這麼集體叫來,還又要帶賬目、又要帶明細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小事。埋怨的是,他們來一趟可也不太容易,得從外門搭乘承受得住的工具上山,單單是半截的天梯,都已經要了他們的命。
攬月宗和修真界的大部分宗門一樣,內門弟子、長老包括掌門,均是天賦卓絕,苦心修煉之人,這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他們三不五時地,就會閉關修煉、外出曆練、參加秘境、苦練心法……總而言之,想要他們乖乖做著管理宗門事務,那簡直是難上加難。
也正因為如此,早先年,便流傳下來了一整套的管理體係——內外門體係。
修真界的資質有彆,根據靈根、天生對靈氣的感知,基本上每個人修煉的天花板,一出生便訂下了,就像是凡人,生來就是凡人,再怎麼努力,也頂天了是武道巔峰,成不了修士。
那麼那些有點資質,能進攬月宗,卻又修煉不上去的,便也就處於了尷尬的位置,若要他們離開宗門,回到家鄉,他們又心有不甘,畢竟宗門裡再怎麼樣,條件也比外頭要好,可要他們留在這,卻又隻是浪費資源。
因而,他們便成為了宗門的第一批管事,他們平日裡也不怎麼修煉,便有更長的時間用於管理宗門事務,剛好能補足內門修煉時的空缺,隨著宗門發展,內外門之分越來越大,管事們也漸漸地被提高地位,甚至出現了壟斷,家族繼承的趨勢,他們平時對內門弟子,都很是尊重,各種上獻好處,大家也不覺得他們能做什麼大事,便也放鬆了權限,甚至對對方家族之人,稍有照顧。
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依附於宗門的大勢力,在內門縮起尾巴做孫子,在外門,狐假虎威洋洋得意,沒給他們好處的,決計落不得好。
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修真門派,都有外門弟子被欺辱的事情發生的原因。
裴鬨春一到這,剛接收完記憶沒多久,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在——事實上,修真的人,大多耳聰目明,可當醉心於變強之後,便容易忽略很多事情,他們根本不能理解,外門管事為什麼會為了幾塊靈石的好處,互相傾軋,也不明白少給人那點靈石、丹藥,有什麼快意……對他們來說,他們隻知道,外門管事把事情管理得很好,內門眾人可以放下重擔,好好修煉。
可這不是完犢子嗎?
裴鬨春下意識地想起的,便是古代皇室的一個民間故事,說當皇帝的,聽說自己吃的雞蛋是幾兩銀子,還覺得很是高興,特彆便宜,殊不知在外頭的民間,一個雞蛋連幾文錢都賣不上。
歸根結底,這兩者本質是一樣的。
隻不過修真界不重物質,更重修煉,就算外門管事貪了,他們也覺得沒有所謂——拜托,內門裡的一柄靈劍,就夠外門管事貪八百年了,凡間的金銀玉石有什麼用?能買到丹藥嗎?能買到靈氣和靈器嗎?如果不能,要什麼用?你想貪就貪。
若是再扯什麼,外門管事靠著內門,肆意做人情,比如認識的、關係好的外門弟子就多做照顧,給予在內門弟子麵前表現的機會;關係不好的,就去清理靈獸糞便……他們也依舊理解不了,你要是外門弟子,就好好修煉,你變強了,哪還有那麼多問題?攢了那麼多人情,有什麼作用?
說難聽點,倒是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可這也是修真界能發展至今,不斷有人飛升的本質原因——
總結來說就是一句話:陰謀詭計,不關我事,無欲無求,隻想飛升,強者生,弱者死。
當然,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向問天能真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原因了,一個智商超群的陰謀家還自帶滿點武力,那當然是為所欲為了。
不過此刻,裴鬨春並管不上這些,他注意的隻有眼前的幾個孩子。
“師父,我能不能不看了?”身為大師兄,是不該說不行的,可何書是真的很頭疼,他不明白,為什麼身為修士的他,需要學習算數呢?
作者有話要說: △論:修真文裡為什麼外門的人天天要欺負人
△論:退婚後,前未婚妻能不能再找。
△講道理,我真的好喜歡看男頻文啊TAT天天看,最近徜徉在書海,無法自拔,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我的書單的,叉腰。
△生死時速,感謝名單明天交
日常感謝大家的評論、營養液、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