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宗那場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改革, 隨著時光流轉,也被證實這確實是一條能發展宗門的正確之路,哪怕是平日裡最和攬月宗互彆苗頭的尋星門, 也悄悄地在掌門的號召下學了起來, 當年信誓旦旦說著的什麼閉關修煉, 最後還是成了空話, 十年之約,才過一半, 就被放下。
當年被公開的五行**,也已經為修真界諸位同仁所用,引著不少曾經受到靈根限製無法修煉的少年少女, 踏上了修真之路。
“……通過宗門上下, 幾年來齊心協力,現在攬月宗內部,管理嚴格, 內外門之間關係前所未有的融洽,唯一的區彆,也不過是由於各自的資質限製,發展方向不同, 在英明神武的裴掌門組織下, 幾位長老特地外出, 倚靠著多年來的人脈,挖掘來了幾位有專精技能的散修,並給予外門長老的席位, 平日裡便指導著些對修煉沒有興趣、或是在其他方麵更有才能的弟子發展特長,短短幾年下來,宗門已經初步實現中低級丹藥、靈器自給自足;宗門上下共同富裕……”
何書站在長案前,下筆如有神,一份《攬月宗年度總結》便這麼落成,攬月宗這些年的發展,脫離不開師兄弟的共同努力,他心中自有溝壑,無需查詢數據,也能迅速寫出,當然,這某種程度上,也是他的天賦所在,幾位師弟,彆說什麼年度總結了,就寫個修煉總結,都得翻箱倒櫃的做小抄,何書時常替他們未來的弟子感到擔憂,萬一以後師侄們修煉遇到困惑,也不知幾個師弟能否給出解決方法。
工作完成後,自然到了該休息的時間,畢竟師傅說了,勞逸結合,方是大道,何書從寬闊的袖中一掏,握在手中的,便是一塊圓月形狀的白玉製飾物,外觀看上去光滑發亮,中間隱隱有流光閃動,四下無人,他直接往後頭的榻上一躺,滿麵春風地開始了自己的網上衝浪之路——
是的,正是網上衝浪。
裴鬨春在到了此界後,發現這個世界的能源,堪稱自給自足,要知道在現代背景下,你燒煤、燒木都要破壞環境,用個水能、風能又得受到氣候條件限製,可靈氣則不同了,畫個陣法,便能源源不斷,反複循環,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堪稱環保節能低廉三合一的好能源。
再者,在修真界,聯係方式也並沒有想象的落後,既可以千裡傳音,又可以用留影石留下影像、記錄——如果用現代的話語來解釋,修真界是有高速、穩定的短信通道的,當然,這樣的通道,大多是憑借著帶著靈氣的媒介,一對一溝通的。
修真,事實上並不算得有趣,更多的是在感悟大道中得到快樂,裴鬨春這輩子的安排中,更多地放在了兒子身上,有意壓製著修為,不再搞出個閉關五年十年,回來一切都結束的事情,可正因為在外頭的時間多了,便不可避免地無聊了起來,他和擅長煉器的外門長老談了談構思,便共同建立了這麼一個攬月論壇,一開始,打著的理由,是門內弟子在內交流心得,後來漸漸地便也放寬了管理,搞出了各色的專區。
上回的九門交流大會上,有不少宗門弟子被此吸引,部分受寵又膽大的,便央著自家掌門、長老,和裴鬨春溝通,購入了一整組的論壇服務器和同人數相近的白月石,這也莫名成為了創收項目,現在攬月論壇,已經正式更名為九門論壇,就連不少散修,也聞名加入。
何書是第一批試用論壇功能的弟子,他管理的專區——門派建設,又被大部分弟子稱為“妖魔深淵”,據說一旦誤入,就會被強製洗腦,嘴中說出的話,十句八句帶著套詞,就連平日裡發表個講話,也會來個起承轉折,先是問候大家,然後總結事情,最後再展望未來,一板一眼,很是標準,不過能在這個專區久駐的,大多也是門派負責管理的核心弟子。
他一上線,投影的右上角就有不少提示,當然出於**設置,其他人是看不到投影界麵的,這在修真界裡很好操作,無非是加個個人識彆認主功能罷了,不用點開,何書就知道,肯定又是各式求助的信息,其他門派尚在“改革”起步期,重任基本都壓在了核心弟子身上,可問題是,這些弟子們,有的一心隻知修煉事,像是聖寺的那些和尚,念經解簽頭頭是道,可真要搞管理,大多愁眉苦臉。
何書身為版主兼攬月宗改革事務總負責人,很有責任感,饒是消息不少,也一條條地點開悉心解答,時不時地,那些問題的水平,都要他下意識地皺眉煩心。
“大師兄!”從殿外,遠遠地就傳來少年的聲音,隨著聲音越發地靠近,他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殿門口,來者正是裴明真,他穿的是一身朱色長袍,手上拿著一柄黑色短刀,十來歲的少年,眉清目秀,渾身均是少年之氣。
“我在這呢,明真。”何書朗聲笑了,迅速站起,漫不經心地整了整略有褶皺的衣角,“練刀結束了嗎?最近你修為大有增益,眼看就能突破了。”他和師傅一樣,在小師弟麵前,都有些喜歡維護自己的偉岸形象,雖然這形象,也許已經不大偉岸了。
裴明真無奈地看來:“師兄,你看過我練刀了嗎?”又來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們明真的刀法一定很好。”何書滿口彩虹屁,他自己並無所覺,隻認為是真心實意,“你從小勤學苦練,又有天賦,哪有人能比得過你呢?”
“……”裴明真心很累,他並不想說話。
何書又道:“上回門派大比,你的刀法便得到了不少讚譽,論壇上的帖子我可都看過了,每個人都誇你神采遠超眾人呢。”
裴明真麵無表情,並未因為被誇而心起波瀾,論壇上的帖子,他也是看過的,那頂帖最積極的兩人,都非用的實名賬號——這也是裴鬨春加入的功能,為了論壇眾人可以暢所欲言,除去實名賬號外的,每人都有個非公開的馬甲賬號,這也讓論壇中放飛自我的帖子越發地多。可其中一個,叫做我為門派鞠躬儘瘁、另一個則叫做我的兒子天下第一好,裴明真都不用多猜,就知道那皮下的是誰。
天知道,他這些年來過得多“苦”。
你可曾見過要為了修煉要和父親鬥智鬥勇的?你可曾見過才把刀舉起來,就被人圍著擦汗、說辛苦的?你可曾見過明明剛打坐半個時辰,不遠處就會出現父親憂心忡忡目光,像是你已經閉關十年的?
沒錯,這就是他的親爹和他。
這些年來,裴明真為了修煉,簡直天天的和父親、師兄們“鬥智鬥勇”,還小的時候,師兄們便哄著說他還小,可以晚些練;稍大一點,就會隨便揮兩下刀的時候,父親便能像豬油蒙了心似的,又誇又鼓掌,活像他是以稚童之齡單挑妖獸一般;修為還不足父親浩瀚能力的千萬分之一,師兄們和父親便能舉杯共飲,歡慶起來,誇他天賦驚人,千萬裡挑一……說的這些,隻有少說,沒有誇大的。
若不是他心誌堅定,恐怕早就在甜言蜜語裡不再修煉了!就像剛剛,分明師兄最近都在忙年度總結的事情,已經好幾天沒和他見過了,還是開口就誇。
難道這就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誌?這還真是一份艱難的考驗。
“師兄謬讚。”裴明真小臉繃得緊緊,很是嚴肅,“修行一道,向來弱肉強食,師兄怎可因為疼愛我,就胡亂誇獎呢?”他是認真的。
“怎麼會呢?”何書睜大了眼,“師兄句句肺腑之言,不信你問其他師兄,或是問問掌門!”
裴明真難得的露出了質疑的神情,問他們有用嗎?他們分明都是一夥的!
何書笑眯眯的:“明真,你要相信,內外門上下,均是服你的。”
裴明真不打算和師兄扯這個了,他們分明都是胡說:“師兄,我想去寒山苦修!”他滿臉向往,“我看論壇上有帖子,寒山上有一前輩遺址,在那苦修,便能感悟刀意!”
“不行!”何書立刻正色,“論壇上都是瞎說的。”他迅速地做了個權限狗,背著小師弟到了帖子,進行了定向屏蔽操作,身為大師兄,還是有這點功能的。
“師兄!論壇上許多前輩均說了確有其事!”裴明真正打算發帖子,卻怔忪地張大了眼——他收藏在那的帖子呢?那麼三四百樓,那麼長的一個帖子呢?怎麼就沒了。
“我看看。”何書滿臉正氣,半點不像剛剛做了小動作的人,“明真,你公開權限,讓我看上一眼,否則我不放心。”
裴明真說不出話:“……”他支支吾吾,“可能刪帖了?之前真的有的!”難不成那是他夢中場景。
“明真,這世上傳言太多,要是都信,哪有這麼多功夫?”何書滿意地眯了眼,私下發了消息向師傅表功,“你要是想鍛煉刀意,就去任務堂接些任務。”
小師弟在刀道上天賦極佳,修煉進度極快,都快和他們幾個師兄比肩了,沒有必要去危險的地方尋求突破,修真路千萬,有斬荊披靡、生死掙紮求突破之路、也有穩紮穩打,心境修為共進之路,他們攬月宗的功法,走的是後者。
“好,那師兄繼續忙。”裴明真並沒有被寵壞,聽了師兄這話,也被說服了,乖巧地往任務堂的方向禦刀而去。
何書鬆了口氣,剛目送著小師弟遠去,師傅便來了。
“徒兒,辛苦你了。”裴鬨春不疾不徐地走入大殿,滿臉無奈,事實上,他並沒有寵壞兒子的意思,隻是修真之人,隨著境界的突破,壽元長得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就像裡的男主和女主,事實上也是少年年紀,才開始修行,也就是這些在內門長大的孩子,比常人修煉得要早點,等到成年後,自有無窮無儘的時光能慢慢修煉,沒必要非得在小小年紀就拚命修煉。
再者,他在照顧孩子上,也很有經驗,在該指責的時候,還是會開口批評兩句,隻是裴明真這孩子,格外乖巧,平日裡,從不胡作非為——若你非要說他想修煉是胡作非為,那大概算是?他能做的,便也是多花花時間陪他,也多誇讚幾句。
這孩子至今為止,心性和修為,都無可指責。
“不累的。”何書和師傅交流的時間比小時候多了許多,關係也很親近,“小師弟,就是太勤奮了。”若是在彆人身上,他們興許還會誇兩句,可在裴明真身上,便也隻有心疼和舍不得,才十來歲的小少年,天天風吹雨打,都要修煉。
“是啊。”裴鬨春笑了笑,“不過也好,攬月宗的未來,就在你們的手中了。”他手背在身後,看著遠方,通過幾年的改革,攬月宗新的體係,已經初步設計完畢,像是裴明真這樣,喜好修煉的,又修為有成的,以後便會成為護山長老,而像何書之流,更擅管理的,便會循著他的步伐,做個掌門或是管事長老。
何書忽然收到了消息,他挑眉:“師傅,小師弟在任務堂接了外出任務,這回您要陪同還是我們幾個自己安排?”這也算不上特彆待遇,門裡每個外出做任務的,都會根據遠近難易,派門派長老或是弟子跟隨,隻不過裴明真的任務,向來是由他們幾個私下分配了。
“什麼任務?”裴鬨春隨口問道。
“任務不算難。”何書確認著收到的消息,“今年又到了宗門收徒的年份,明真接的任務,是西南大陸那塊。”
裴鬨春一愣,忽然想起什麼:“星雲城,是不是在那?”
“是的,星雲城位於西南大陸邊陲的位置。”何書有些奇怪,星雲城在整個修真界,都毫無名氣,隻不過是個邊陲小城,師傅怎麼突然問起?不過想來師傅見多識廣,許是曾經去過也有可能,“西南大陸,離著尋星門要近一些,從前去,一般收不到什麼好苗子。”修真界都有約定俗成的規矩,儘量將招徒的時間錯開,這樣也避免了在凡人麵前,大爭出手。
“那我去一趟。”裴鬨春輕笑。
“行。”何書自是沒有不同意的,師傅關心小師弟,想要跟一跟,也是常事。
……
星雲城的邊緣,是無窮無儘的沙漠,早在上古之時,便有傳聞,這片黃沙之地,也曾鬱鬱蔥蔥,一片綠意,隻是那時妖魔入侵,久駐於此,長此以往,魔氣便深埋土壤之中,哪怕在經年之後,也未能再恢複從前景色。
和這個傳聞相對照的,是西南大陸上,時常發生的妖魔入侵,同其他大陸不同,這兒三不五時,便會有弱小的妖魔降臨,為禍此地,隻是每回入侵的妖魔均不成群,頂天了也就三兩隻一起,人類中多有修士,雖學藝不精,但人多勢眾,費儘艱難,總能將其驅逐擊殺,這也意味著,在這,黃沙裡時常帶著些血氣,不是人的、便是妖魔留下的。
“你說,這兒有能打開妖魔界的大門?”向問天盤腿坐在床上,像是在喃喃自語,可若是能看見他眼前的場景,便會發覺,他正對著的,是個黑色的霧狀氣體。
沙啞難聽的聲音,在房中響起,要人聽著便覺不寒而栗:“是的。”
“在死亡沙漠中嗎?”向問天疑惑,死亡沙漠的範圍之廣,饒是他這樣,從小在星雲城長大的人都不知邊境,更彆提其中,變幻莫測的氣候了,就連修士,都不能徹底進入。
“不,不在黃沙中。”
“那在哪?”向問天下意識地追問。
當年,他的父母為了驅逐妖魔,慘死在外,被帶回的,唯有這麼一個破損了的儲物袋,裡頭的東西大多不是被毀壞、就是丟失了,隻剩下幾顆下品靈石並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向問天一直懷疑,當年父母離世時,儲物袋應是完好無缺的,隻不過財帛動人心,那些一起去的修士受不得誘惑,儲物袋這才莫名的丟失、被破壞,可以他的年紀,並不能開口說些什麼,星雲城城主雖然也是修士,但修為一般,哪會為了他一個遺孤,對抗城中幸存歸來的修士呢?
家中的東西,他幾乎都上交給了城主,能留下的並不多,這破損的儲物袋是過了明路的,裡頭這點破爛,人也不要,向問天想到這,笑容裡帶著些譏諷,可他們哪知道,這儲物袋裡的一個破戒指,裡頭竟有個能說話的黑霧呢?這個黑霧,現在看來,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那黑霧桀桀地笑了兩聲,明明很可怖,卻帶著些若隱若現的誘惑:“你想要打開這座門嗎?”
向問天緊握著拳,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變強的機會,哪怕是與虎謀皮,也在所不惜,一方麵他知道父母是為妖魔所害,可另一方麵,他同樣恨上了周邊的每一個人類,在父母離開後,他遇到的一切人情冷暖,才是真正要他如墜深淵的,某種程度上,人類比妖魔更可怕。
他咬緊牙:“你愛說不說,若不說,滾回你的珠子裡。”
黑霧頓了頓,還是往下開口:“門,就在黃沙……也就是你們人類說的死亡沙漠,和綠意交界的中心點,妖魔死後,會留下妖魔內丹,通過內丹,可以和大門互相感應,集聚妖魔內丹,便可充能,打開大門。”
“好了,你可以滾回去了。”向問天問到了話,便也翻臉不認人,他心裡隱隱有猜測,這個黑霧,十有**,便是害死父母的妖魔,可他現下還不夠強,沒有能力滅絕他,隻得先留著這黑霧,容後再說,所幸這黑霧力量不實,出來一次,都得花不少功夫。
他心中暗暗地記下了黑霧說的話,他總覺得,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用上這個信息。
匆匆將黑霧趕離,向問天環顧房間一周,打算到外頭去,練練父母留下的拳法,他不知自己的資質如何,再者凡人界的靈氣不足,又沒人指點,除非錯過修真界招收弟子的機會,一般不會提前開始修煉,隻怕到時候心法產生衝突。
他所住的地方,是城主府的邊房,專供來訪星雲城的客人居住,條件不算太差可也不算太好,總歸是比不過城主及家人住的主房,和向問天小時候住的房子相比,也要差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