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校霸兒子做同學的日子(四)~(六)(1 / 2)

尷尬的氣氛在房間中彌散開來。

裴一鳴木著一張臉將冰鎮的可樂放在茶幾上, 往對麵那人的方向一推,可樂瓶身上由於沾染了些熱氣, 全是小水泡,活像是他此刻難以安穩,波瀾壯闊的心情。

他想撇開眼神, 卻還是忍不住將目光放在對麵的“男孩”身上。

好吧,用男孩這個詞來形容, 真是見鬼的違和!

對麵的人類, 看上去和他年紀差不多大,剛剛進門時裴一鳴悄悄比了一下,對方略比他要高些,帶著副黑框眼鏡, 頭型是都能被年段長拿出來當做參考照片的整齊,就像是以前班裡, 那個被老師欽點坐在講台旁邊, 渾身散發著好學氣息的學霸。

裴一鳴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頭發, 到現在為止,發生的一切, 都讓他一向不怎麼運作的大腦反應不過來。

這怎麼可能呢?

這顯然不可能,對吧?

要不是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大活人,沒準他都要覺得這是一場夢了。

可這現實,簡直比夢境還要操蛋,要人想朝天大喊一句what!

坐在裴一鳴對麵的,正是好不容易獲得了登堂入室資格的裴鬨春, 他這兩天,真是一把辛酸淚,不知與誰說。

天知道,這幾天他究竟換了多少個電話號碼找裴一鳴;又被拉黑了多少個電話號碼;到後來,裴一鳴甚至隻要接起電話,在喂後聽見他的聲音,便會立刻嗬嗬冷笑掛斷;裴鬨春甚至忍辱負重,用上了變聲器,化身嬌滴滴的小女生向兒子發出信號,結果真鐵血直男裴一鳴非常冷酷,隻要聽不出是誰的,一律掛斷;更彆說,到了後來,沒有電話可借,偷偷跑到人家小賣部給兒子打電話的裴鬨春,在烈日炎炎的大夏天,包裹得嚴嚴實實,鬼鬼祟祟地衝著電話喊我是你爸,裴鬨春大概永遠不會忘記,那些個店鋪老板看傻子的表情。

不過很快,裴鬨春便反應了過來——他想了很久,之前的種種傻瓜行為,一定是這具身體的智商太低拖了他後腿,絕對不是他鑽進牛角尖不出來,他又租了個電話號碼,給裴一鳴發了條長短信。

在短信裡他將原身記憶裡和裴一鳴之間發生的種種不為人知的小故事一一點出,最後結尾點題:“一鳴,我真的是你爸爸!”

果不其然,這回的回憶襲擊起了作用,裴一鳴雖然依舊不可置信,還是猶豫地撥打來了電話,並約定好在家裡碰麵,這也是裴一鳴對這個自稱是爸爸的人的考驗,他沒提及家裡的地址,想看看對方能不能找上門來。

然後,他便守在家裡,焦急地等待起來,半個小時一過,門鈴一響,他便這麼茫然又猶豫地走到了門那,領進了這個未必是客人的客人。

裴鬨春環顧了四周一圈,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原身還在家的時候,定期會和鐘點工聯係上門,其他的家庭衛生都是他和兒子一起做的,當然這也有分工,裴一鳴一般隻做將目光所及的垃圾丟到垃圾桶裡,而原身要做的,則多了去了,不過隻是幾天不見,這家就像是遭了怎麼恐怖襲擊一樣,一地混亂,他都能瞧見後頭餐廳的椅子上堆著好幾件的衣服。

“一鳴,爸爸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都是爸爸太寵著你,讓你這麼不自覺,難不成我要求你的事情很多嗎?也就讓你有空的時候掃掃地,丟個垃圾,你看看,我才不見幾天,你鬨的是什麼樣子。”他站起來,習慣性地從茶幾下頭的抽屜裡拿出垃圾袋,開始對桌上的那些拆開的零食進行整理丟棄的動作,“你這要讓爸爸怎麼放心?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靠譜。”

裴一鳴也被驚得站起了身,他的眼裡寫滿的,同樣是那句話“見了鬼了”,剛剛還半信半疑的他,在聽到這熟悉的訓話方式,和做家務習慣的瞬間,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雖然眼前這人是他爸爸沒錯,可他分明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推進巨大的火花爐中,一點點地被火舌包裹吞沒。

“爸……”他就喊了半個爸字,便迅速吞了回去,語調全是驚愕,“你,你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看到裴一鳴這反應,裴鬨春心裡便稍微安定下來,他知道,裴一鳴應該是信了。

之後他便把事先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全盤相告:“那天我出去晨練,才走到星山公園的台階那,就是咱們以前一起去過,旁邊還有桃花和亭子的那邊,我想著做點鍛煉動作,忽然胸劇烈地疼痛起來,我根本喘不過氣,我想要呼救,卻沒有辦法,隻能捂著胸口躺在地上,到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些和裴一鳴知道的一些細節重合在了一起,這部分,甚至連不少親戚都不了解,可一提到這些,他的心又酸澀了起來,現在的他,彆說去星山公園了,就連聽到這幾個字,都有些崩潰。

“……之後,我就醒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便出現在這具身體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和我的名字一樣,都叫做裴鬨春,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奶奶,也在暑假前過世了,他本來是在縣城的一所初中讀書的,這回考到了市一中,也不知道是傷心過度,還是彆的原因,躺在床上便也沒了性命,我醒來時,發現距離我暈倒已經有幾天,我特地上網搜了新聞,看到有本地博主爆料有人死在星山公園,我想……這大概就是指的我吧?”

原身的背景情況009處理得很乾淨,對方原先念書的,是省裡一個非常偏僻的貧困縣學校,那裡的學生不多,會繼續往上念書的更是少得可憐,而他的家庭狀況,更是簡單明了。

“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裴一鳴恍惚著道,他看著裴鬨春,完全沒法將眼前這男孩的臉和爸爸的重疊在一起。

他是想讓爸爸不要走,活過來再罵他兩句,可好像,這種活法,實在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裴鬨春還在說:“爸爸也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不過我想,可能是在我臨走之前,依舊沒法對你放開手,一鳴,爸爸可真擔心,我要是不在了,你要怎麼辦?”

他想要嗆回去,說自己能行,可麵對死而複生的父親,往日裡總是叛逆的裴一鳴忍不住低下了頭。

“隻是,爸爸現在也很煩惱。”

“煩惱什麼?”裴一鳴忍不住看了過去,爸爸在自己麵前,一直表現的都是無所不能的超人形象,就好像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問題都沒有辦法難倒他一樣,就算偶爾看到爸爸在房間裡唉聲歎氣,裴一鳴進屋裝作不經意地穩上兩句,對方也隻會笑著說他能解決,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操心。

這是頭一回,爸爸真切地在他眼前露出這種需要人幫助的模樣。

裴鬨春心裡一笑,他丟出去的魚餌,被兒子一下咬住。

這個年紀的男孩,尤其是像裴一鳴這樣,一直在父親寵愛裡成長、一直被當做男孩的孩子,需要的已經不再是被關注,而是被認同。

他們不想再被當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看待,也開始朦朦朧朧地對父母的事情產生了好奇心,希望對家庭的事業、工作,有所參與——當然,這也不等同於把負擔都丟在他們身上就好,他們需要的是,父母不要總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說了你也不懂。”、“長大你就懂了。”,而是適當地告訴他們一些。

哪怕是叛逆如裴一鳴,他也帶著這年紀男生的自傲,能夠在一家之主的爸爸麵前,證明自己能乾,優秀,本身就很有誘惑力。

“自打變成了這個裴鬨春。”裴鬨春忍不住一哂,這說法是有點滑稽,“我就覺得我好像受到了他的一些影響,思維能力也沒有以前那麼好……”他說得模模糊糊,不過還是將意思傳達清楚了。

“是這樣嗎?”裴一鳴在心裡琢磨著,到覺得有合理性,他是看過網上的玄幻的,人家穿越過去,都不能被拆穿的,老爸頂了人家的身體,受到影響,也正常吧?

“是啊。”裴鬨春苦笑,“而且這還不是全部,這個裴鬨春,他是自己考到S城第一中學的,學籍都過去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到時候要去上學,否則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這當然是騙人的,九年義務教育到初中就結束了,隻要不去報道就完事了,不過沒有社會經驗的裴一鳴哪會懂這個道理,這個在外人麵前站不住腳的理由,糊弄他綽綽有餘。

“什麼?你要去上學?”裴一鳴匪夷所思地看著裴鬨春,他一下被老爸說服了,是啊,這肯定是得去上學的,要不爸爸被拆穿了,抓到實驗室研究要怎麼辦?

裴鬨春繼續補充:“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會在這具身體待多久,我本來想得挺簡單,如果呆的時間短,我就好好地陪陪你,畢竟這也是上天送給我們父子相處的時間,可如果呆的時間長呢?我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繼續和以前一樣炒股了,如果未來要在這身體裡生存,我也不能拖你後腿,再怎麼樣也得有個專業,考個文憑,起碼能養活自己吧?”

“你怎麼會是拖累!”裴一鳴立刻反駁,分明他才是這個拖累吧?在爸爸死後,他反思了挺長一段時間,格外後悔當初總是和爸爸針鋒相對,甭管道理在誰的那邊,對著乾總沒有錯,他甚至鬨得爸爸走都走得不安心,才有了這父子重逢的機會。

現在老爸又說怕拖累他,要好好地發展養活自己,他怎麼能不愧疚?

“咱們家有存款的……”

“這哪夠?”裴鬨春又使用了騙兒子**,“如果我和你一起花這筆錢,從現在到大學,隻出不進的話,少說得花掉十幾二十萬,萬一你成績考得不好,想要出國,那我隻算你一個人出國花的錢,一年怎麼樣也要二三十萬吧?更彆說如果以後你如果在國外想要定居結婚生子,那又是一筆花費。這還是咱們都順順利利的情況,如果遇到一場大病,隨便治療一下,幾萬十萬都禁不住花……”他絮絮叨叨地數了起來,用一個個數字攻擊,壓在了裴一鳴的身上。

裴一鳴聽得一驚一乍,爸爸說的這些還都是基礎花費,甚至沒包括他平時的高昂生活費,現在還不了解家庭真正財政情況的裴一鳴陷入了惶恐之中。

這套房子賣了能得多少錢?能有個千萬吧?不過賣了以後要住哪?租房租個十年又要多少錢?

那頭的裴鬨春已經嘮到了經濟危機,他一臉憂心忡忡:“現在通貨膨脹那麼厲害,你想想,十年前的時候,你們小學門口,吃頓飯才要幾塊錢?吃個五十都能吃上不錯的東西了,現在呢?隨便吃吃都是二三十打底,再過十年呢?而且沒人能保證經濟一直平穩,如果遇到點什麼經濟危機,那就更完蛋了。”

突然之間,裴一鳴惶恐了起來,他並不知道,按照原身記憶裡的發展軌跡,他會在之後的幾年,陸陸續續地開始了解到家庭的財政狀況,而後迅速地進入了角色,誰讓父親留下的財產數目巨大,他隻要不過度敗家,基本不存在花光的可能性呢?

不過現在,對於憑借幾千元級彆的跑鞋就能在學校裡被公認做富二代、一個月五千塊要不是請人吃飯都差點花不完的裴一鳴來說,爸爸念叨的那些錢,怎麼看都是巨款。

“那可要怎麼辦?”裴一鳴忍不住脫口而出,被爸爸帶進了坑裡,一臉憂心忡忡。

傻兒子,你可真是傻的可愛。

裴鬨春笑而不語,故作沉思狀,好半天才回答了兒子的問題:“沒事,爸爸不還在嗎?隻是爸爸也不能保證能陪你多久……”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你說人也真奇怪,能有這種好運,該開心對吧?可爸爸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好運就會消失不見。”

裴一鳴聽了這話,倒是很有認同感,他的感覺也是如此,自打爸爸出現後,他那顆漂浮不定的茫然內心,便迅速地找到了港灣,同時,也被爸爸的說法,帶入了那種惶恐感,爸爸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萬一再有一次呢?到時候還能回來嗎?能有這種幸運嗎?

“不過沒事,咱們也不要老是杞人憂天,爸爸現在就想陪著你,好好地過日子,適應一下未來的生活。”裴鬨春一臉慈祥,伸出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至於未來,咱們有一天算一天,不管那麼多,兒子,隻要能陪在你身邊,爸爸都覺得是偷來的幸福。”

裴一鳴一方麵格外感動,另一方麵……看著對方那慈愛,看後輩的眼神,真的是,非常不習慣呢。

裴鬨春到不知道裴一鳴在糾結:“隻是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學會長大,萬一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也能放下心來,你能答應爸爸嗎?”

“能。”裴一鳴當然是點頭答應。

“不過爸爸也有需要你幫助的。”

“隻要你說,我肯定做得到!”裴一鳴信誓旦旦。

“就是等上學的時候,爸爸恐怕就得靠你了。”他一臉苦笑,“我都不知道怎麼做個學生,畢業都十來年了,你們念的那些書我也不懂,我就怕到時候做錯了什麼。”

這有什麼?裴一鳴立刻笑了:“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學校簡直是他的家,他在裡頭混得如魚得水,想要罩著一個人還不容易嗎?

這時候的裴一鳴還沒有意識到,他曾經有不少行為,是瞞著自家老爸的,而現在隨著老爸的校園行,一切就會徹底地浮上水麵。

稍微放鬆下來的裴一鳴又忽然想起什麼,背挺直,肌肉繃緊,一臉緊張:“對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說一下。”

裴鬨春邊收拾東西邊聽話,沒當回事,現在哪有什麼事情?

“那什麼,就是……在學校,咱們呢,要隱瞞好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之間的關係?”裴鬨春反問。

“就是……我會和彆人說,咱們倆是親戚,就說是堂兄弟好了!我們一定要掩飾好,這樣才不會讓人發現破綻。”裴一鳴一臉為老爸著想的模樣,“再說了,要是我們一不小心脫口而出,人家都會覺得我們很奇怪的。”

這話是他和爸爸撒謊了,事實上他們經常在學校開玩笑——這個玩笑是不能被父母理解的,什麼前後左右桌稱兄道弟的,甚至還有認爺爺、認爸爸的,這可不是校園欺淩的認爸爸,隻是一種表現親近的方式,大家這麼開著玩笑,平時還會和人說他們是家族之類的,總之,隻要想糊弄,總能糊弄過去的。

可他堂堂一個前十三中小霸王,未來的S城第一中學校霸,怎麼能在學校裡管彆人叫爸爸呢?

尤其……這看上去和他一樣年紀的老實孩子,還真的是他的親爸。

“好,你說什麼,爸爸都聽。”裴鬨春笑彎了眼,隔著眼睛都能看出一副爸爸模樣。

一直到現在,裴一鳴都沒能叫出一聲爸,他不是不愛自己的父親,可他真的還有點心理障礙:“還有,你可千萬不能在學校露出這個樣子,要和同齡人表現得差不多,否則很容易被說太老氣,不受歡迎的。”裴一鳴反複強調,為自己的利益奮鬥到最後一刻,萬一到時候到學校,自家老爸天天這麼慈愛的看著他,這誰頂得住啊?

裴鬨春自是沒有不答應的,他一把將兒子拉了起來:“好了,咱們邊說邊乾,先把家裡的衛生打掃好。”這個暑假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要將家裡的財產清點清楚,隻對裴一鳴開放一部分;再比如,以裴一鳴的口吻,和那幾個親朋好友接觸,不靠譜的就斬斷聯係,若是靠得住了,還能走動走動;總之,要忙活的事情,還很多呢。

當爸爸可真不容易。

遠處已經開始往洗衣機裡丟衣服的裴一鳴,忍不住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放鬆了一下,他按開開關,隔著蓋子看那些已經開始飛速旋轉起來的衣服,忍不住咧開了一個很大的笑容。

真好,爸爸回來了。

裴一鳴這傻乎乎的樣子,是絕不會在爸爸麵前表現出來的,畢竟他要維持好自己男子漢的形象嘛!可他真的控製不住的開心,開心到眼淚都要出來了。

誰又能明白,幾日之前他對未來的惶恐呢?

裴一鳴甚至覺得,那幾天的天都沒有亮過,他要送走每日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然後在這個填滿了二人生活氣息的房間獨自過著日子……度日如年是什麼感受,他一次明白,那時候他都忍不住想,人過日子是為了什麼呢?這想法好像有點蠢,可是他真不明白,過日子也是一天,不過日子也是一天,少了爸爸之後,他忽然生出了幾分厭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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