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想法被裴鬨春聽到,沒準會憂心忡忡,這倒不是說兒子患了抑鬱症之類的心理疾病,而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對於心智未成熟的年輕人是非常可怕的,足夠一下壓倒他們。
不過現在,這遮擋在心裡的迷霧已經散開,明明隻是多了一個人,卻忽然覺得充滿了動力。
“裴一鳴!你自己說說,你房間的衛生間放了幾條浴巾?你自己都不曉得拿出來洗!就你愛衛生,人家一天一次、兩天一次,你非得一天洗兩次,浴巾那麼多,和你嘮叨一萬遍都不知道自己拿過來洗,以後等你去了大學,我不在身邊,看你要找誰幫你拿浴巾。”屋內那像是嘮叨的斥責聲越來越近了,聲線和從前的不太一樣,可卻依舊親切。
裴一鳴揚眉,嘟嘟囔囔地抱怨回去:“怎麼老這麼嘮叨,知道了,都說我知道了!這不就拿了嗎?大不了再洗一桶嘛!再嘮叨就成了老頭子了!”
看,這屋子,是不是被填得好滿?他一點都不孤單。
裴鬨春已經走到了陽台,給了兒子一個白眼,按了暫停蓋子一掀,浴巾山丟了下去,剛剛才小半桶的洗衣機直接快滿了:“在外人麵前這麼講究,回到家看看自己的狗窩也不知道會不會羞,洗個衣服都這麼糊弄,這馬大哈的性子也不知道隨誰!”
“好好好,知道了行吧?我知錯了,下回一定改。”和往常一樣的應付式回答拋了過去,這也是大概所有擁有嘮叨父母的子女們共有的天賦技能,就是糊弄大全,總之在父母嘮叨的時候,絕對不能嗆聲,時刻謹記,隻要你回答的夠快,用上“知道了、好好好、不會了、知錯了、下回改、明白了……”等一係列的應付詞,他們說累了就會自己停下。
裴一鳴嘴上有幾分不耐煩,可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眼底和勾起的嘴角裡,隱藏的都是滿滿的笑意。
“對了,一鳴,我現在得補課一下,我對初中的知識隻有這個身體裡模模糊糊的印象,你晚點把初中課本都拿出來給我,我自學,不會的會問你的。”裴鬨春隨口便道。
等等!裴一鳴不禁陷入沉思,回憶起自己的課本。
英語課上,他在給小明、康康、邁克篡改對話台詞;語文課上,他才給杜甫、李白畫上新式服裝;數學課上……哦,隻有一不小心睡著的口水;還有那些副科課本上,時常離奇出現的什麼各式奧特曼插畫。誰能告訴他,自家老爸看到這種充滿了想象力和自我創作的課本會不會生氣?在線等,非常急,生死攸關!
“不行嗎?”裴鬨春又問,他不用回頭,就能猜到兒子的表情肯定不好,他就知道,人不青春枉少年,當年十個孩子,保底估計有六個在課本上做過創作,摘抄名句歌詞、改插畫的都很常見,厲害的還能在書本角落畫自製動畫呢。
“……這當然可以。”裴一鳴決定使用拖字訣,“不過得等一下,明天吧,我忘了塞在哪裡了,我等等整理一下。”幸好他有一幫好兄弟,都可以兩肋插刀。
等等,不對,同類相吸,他的那些個好兄弟們,好像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吧?在這種關鍵時刻,怎麼都這麼不爭氣呢?
莫名陷入難題的裴一鳴忍不住發出了感歎:當個兒子,可真不容易。
……
每年的八月底,九月初,對於學生們而言,都是個大型災難片,名為《開學了》,縱然是暑假玩得多麼歡聲笑語,等到了學校,乖乖地坐在老師麵前,都得立刻收回心。對於升學的少男少女們,這暑假更是無憂無慮,畢竟在求學期間,能夠擁有沒有作業的假期,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當然,也有不少上進的學生,為了上高中能做到完美銜接學業,甚至更上一層樓,整個暑假都在補習班中度過,奮發上進,不過這些,和一向成績位於後列的後進生們,沒有什麼關係。
“你等下跟緊我。”裴一鳴小心地和自家老爸交代,這個暑假,他過得簡直不能更慘,雖然爸爸沒有要求他一起學習,可他總不能丟下爸爸一個人在家,自己出去自由自在吧?就連玩耍的時候,都帶著束縛,爸爸倒是很少問他問題——可會問他筆記相關的事情。
講到這,裴一鳴就委屈,他在初中時人氣就很高,在班級群裡高價收了一份課本,要到的是班級第二名那位男學霸的書,對方的字醜就不說了,這筆記還多,有時候擠在一起老爸都看不太懂,過來一問,裴一鳴幾乎是以破解密碼的謹慎態度來推測還原出筆記原樣的,而且有的筆記,這學霸用的還是講解,裴一鳴就搞不懂了,怎麼還會有人拿便利貼在課本上貼難題的?
他簡單的題目勉強會做,難題怎麼可能會?等到爸爸一臉疑惑地過來,裴一鳴便立刻拍照上網搜索,強行背下答案,向老爸進行填鴨式教學。
至於老爸聽不聽得懂,他也沒有辦法,每次要是爸爸再問,他就裝作不耐煩地說:“好了,老爸,你彆問了,我都說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天知道,他有多心虛。
一個暑假過去,他的學習倒是沒有什麼進步,不過在密碼破譯學上取得了顯著成就,還學會了最快速度搜索題目答案,對著答案編造出一份煞有介事的思路,起碼……這個解字,寫的很端正了!
“好,你放心。”裴鬨春事先和學校以裴一鳴的身份做了溝通,說這是和他一樣沒有親人的親戚,希望兩人能排在一個班級,學校老師倒也沒有為難,直接同意,這不,他們倆都成了高一9班的學生,可以一塊到教室裡去。
裴鬨春又問:“對了一鳴,等到了班級,我們能做一起嗎?”
“好。”裴一鳴感覺自己老了十歲,他必須能,萬一讓爸爸和彆人坐在一起,肯定要出點什麼事情。
早就知道了自己班級在哪的兩人,不用和其他同學一樣圍著紅榜看自己被分配到哪裡,他們很快到了班上,先尋了個位置坐下、
“原來你們的教室坐在裡頭是這樣的啊。”裴一鳴看著四周,“以前都是給你們開家長會來做個一個小時,現在的感覺特彆不一樣呢。”
裴一鳴一聽這話有些緊張地左顧右盼,生怕要人聽到,他壓低了聲音:“你小聲點,彆讓人聽見了。”
“我給忘了,不好意思。”裴鬨春立刻道歉,興致勃勃地看著四周,“沒想到我還有和你做同學的一天,到現在我都覺得很神奇呢。”
何止是你?我也覺得很神奇,還覺得很無奈呢!裴一鳴偷偷地在心中吐槽。
沒多久,班上便坐滿了人,眾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熟麵孔,各自成堆,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如果是外校來的,要嘛繼續保持沉默,要嘛努力鼓起勇氣,和四周的人搭話,沒準這就是未來的好友。
“老大,我剛剛就看到我們在一個班了!”有人氣喘籲籲地從外頭跑進來,一屁股坐在了裴鬨春背後的位置上,他扯著笑,“以後我又能繼續和你混了!”他滿臉興奮。
這是裴一鳴還在初中時就關係很好的同班同學兼小弟,莊文也,他中考時撞了大運,超、超常發揮,勉強蹭過了錄取線,吊車尾進的一中,大家都說他是踩中了狗屎才這麼好運。
“對了,這位是……”莊文也好奇地看了過去,裴一鳴周邊的小弟他都認識。
裴一鳴心一緊,鎮定地做起了介紹:“這是我爸……”他臉色一僵,怎麼回事,他是被爸爸洗腦了嗎?怎麼交代了那麼多次,反而是自己差點露餡。
裴鬨春瞥了眼兒子,有些無奈,這大概就是習慣引起的慘案,不過他可不會讓兒子下不來台:“我爸爸是一鳴爸爸家送出去的弟弟,前段時間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我便過來和他一起生活了,我比一鳴要大些,算是他的堂哥。”
“哦……”莊文也聽懂了,“原來是堂哥啊!裴堂哥好!”當小弟的,就是要敬業,老大的表哥,也是他的堂哥了。
靠!裴一鳴忽然不自在起來,雖然他知道莊文也沒有惡意,可他怎麼就覺得自己被占便宜了呢?
“不用這麼叫,你叫他名字就行,在學校裡不用這樣。”
莊文也一下被說服,點了點頭:“好的,那以後咱們就是同學了,你好,我是莊文也!”他樂嗬嗬地做了個自我介紹,他還想繼續和老大聊一聊自己暑假在外發生的事情,卻見班主任忽然進來,忙裝起了乖巧,這初來乍到,也得入鄉隨俗。
看著莊文也消停下來,裴一鳴放心了,他轉過去坐正,一副認真聽老師講話的樣子,身體悄悄地往爸爸那靠了點,做出了蹩腳的解釋:“他叫你堂哥的話,久了大家都會學著叫,這都是外號,不好的,而且大家都是同學,就叫名字會比較親切。”絕不是彆人叫爸爸堂哥他覺得自己被占便宜的原因,肯定不是。
“一鳴,你長大了,考慮得真齊全。”裴鬨春丟出了誇獎攻擊,要心虛的裴一鳴差點就沒招架住。
上頭的班主任姓陳,剛剛這點功夫,她已經講好了班級的秩序要求:“現在,班上有沒有哪些男生有力氣的,來個七八個,咱們去把班級的書搬過來。”圖書館在對麵活動樓的五樓,課本加練習冊、本子的分量可不小,除卻一兩個坐在前排的男聲主動站起,大家一時默契地裝起了傻。
裴一鳴使用了低頭技巧,以他的經驗,低著頭老師就不會選中他,如果老師是直接點他,那他該去就去,可要是自主報名?那就算了吧,那麼多男生,彆人去也行,搬書也很累的,又這麼熱的天,不如在教室吹會空調。
他自己想著自己的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邊的人一用力拉了起來——
“老師!我和裴一鳴都可以搬書!”正直·陽光·有責任感的裴鬨春立刻表態,還帶上了自家的乖巧堂弟、
莊文也哪能不跟上老大活動,他立刻舉手:“老師,我也去!”
講台上的陳老師欣慰地點了點頭:“你們看看,有的同學有班級責任感,知道自覺,而有的同學呢?就想著偷懶,如果人人都這麼想,那乾脆大家都彆乾事了!總要有人站出來的!讓我們一起鼓勵一下這幾個主動表態的同學。”陳老師示意鼓掌,掌聲從稀稀拉拉到連成一片,她又點了兩個大塊頭的男生,指了路,便讓幾人去搬書了。
裴一鳴他,就很委屈,也很鬱悶,剛剛他覺得,不少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是鄙夷的,有種在看老師舔狗的表情,這要他回憶起從前,他們班有個非常喜歡打小報告的班長,那時他看對方的眼神,大概就是這樣。
其實他也是敏感了,其他人要嘛覺得他們靠譜,要嘛就覺得他們有點“傻”或者愛表現,哪至於瞧不起,隻是以往裴一鳴都是坐下派的,忽然投敵,要他很不習慣。
裴一鳴忍不住一臉怨念地看著父親。
裴鬨春自是注意到了兒子的小眼神,他泰然地回話:“一鳴,老師要幫忙,怎麼能不幫呢?”他語重心長起來,“陳老師說得沒錯,要是人人都想躲起來,那都沒人乾活了,主動的人,是吃點虧,可這也不是大虧,吃虧是福嘛。”他當然沒全說出來,本質上,這也是在老師麵前刷點存在感的方式,給老師留個好印象,未來就算做了什麼,老師的容忍度也會相對高些。
“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裴一鳴疲憊臉,他怎麼就忘了,以前老爸和其他的家長一樣,都是班級群裡的積極響應派,什麼事情第一個回收到,活像是住在班級群裡一樣,做這些不也很正常嗎?
莊文也在旁邊聽了一耳朵,隻覺得裴一鳴這個哥哥有點莫名其妙,怎麼說話這麼老氣橫秋,好像在教育人一樣。
他忍不住把裴一鳴往自己方向稍微扯了扯,壓低了聲音,以示自己站在對方這邊:“老大,你這個堂哥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了?”莊文也的話都沒說完,裴一鳴立刻黑了臉,“我覺得他很好,你要是說他壞話,麻煩以後不用找我了。”說完話他還帶著點火氣,長腿邁開,往前走了兩步,拉開了和莊文也的距離。
莊文也臉上忍不住露出委屈表情,分明他這是站邊啊!怎麼老大這麼不識好人心的?
一定是老大的堂哥蠱惑了他!
甭管大家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還是乖乖地回到教室,發完了課本後老師也不多留人,隻按著身高分了作為,三人組由於長得高依舊坐在一起,按照分組,今天他們早上都得留下來做大掃除,下午則按照學校安排統一入校軍訓。
有著自家老爸在旁邊監工,裴一鳴自是打掃得格外賣力,他掃完了地後輪到的是擦窗戶的活,便拿著抹布到了廁所,準備悄悄偷一會懶。、
莊文也跟了過來,他決心趁機挽救和老大之間的關係:“老大!”
“嗯?”裴一鳴靠在洗手台那偷懶。
莊文也從口袋兜裡摸了一下,掏出了一包煙。
他們這一群人,基本也都抽過煙,不過都沒什麼癮,有的是單純看到電視上造型帥覺得這很酷,有的是為了合群,有的是抽了一次覺得好抽;反正聚在一起,不影響彆人的情況下,他們偶爾會在廁所或者包廂抽上一根兩根。
“抽一根不?”這煙價格不貴,是便宜的那種,他們還不至於在煙上都有追求。
說到抽煙,裴一鳴倒是很久沒抽過了,他也有些想,手伸出去,剛要接煙。
“一鳴,你的抹布洗好了嗎?我要擦黑板。”裴鬨春的聲音和人一起到了,他站定在那,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裴一鳴二話不說,把煙用力塞回了莊文也的手裡:“我都和你說了我不抽了,你不要老叫彆人抽煙,我都和你說了,抽煙對身體不好,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他大義淩然的模樣,活像是禁煙使者。
莊文也:???
作者有話要說: 我希望這是個你們會看了開心的故事~!就是輕鬆版本的兒子改造~
其實我有點害怕裴一鳴這個角色大家會討厭,可我想來想去,這些基本都是他會乾得出來的事情,這就是個大號的二傻子
裴一鳴的塑造,我參考了很多以前的同學,和弟弟妹妹學校裡的叛逆青年
其實我以前就認識過這樣的男孩,他們就是覺得自己天上地下第一酷,牛逼得不行,多年以後回頭看……都會覺得自己是傻子的。
包括抽煙,咳咳,我還記得以前有個男生同學對我說,抽煙很難抽,他抽煙隻是因為,他覺得抽煙的人很牛,很酷,感覺不抽,和他的形象不符合。
那時候的阿花當然是???
你們的記憶裡,也有這樣的2b少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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