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 蘇安然邊教邊跳,跟她學的人學習的速度也不慢, 從慢三步到快步舞,音樂節奏越來越輕快,女子的腳步也跟著跳躍靈活,歡快十足。
女子跳躍間的熱情感染了在場的人,有人不自覺的伸了伸手, 或者扭扭腿, 再一看周圍的人也做著相同的動作,頓覺尷尬。到底規矩製度擺在這裡, 縱然有虛心向洋人請教的人在,也無法做到像她們一樣自在隨心。
趙元瑛的視線從蘇安然身上轉到了另一位女子身上,挨到他哥身邊問:“那是誰啊?”他還沒見過會和安然一樣跳洋舞的女人, 而且跳得這麼自然好看。
“你要看的佳人。”
“我?”
“你那天爬進二皇子府, 不是為了看她?”趙元琅的視線仍落在跳舞的人身上, 沒有看她。
趙元瑛萬萬沒想到忽然被他哥翻出舊賬。他那天原是準備悄悄潛進去,看安然日子過得怎麼樣,沒想到被他哥撞見了, 進府勒令他回去——結果事後他又在府外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哥出來,他事後覺得是賊喊抓賊,中了他哥的奸計。
“……我那不是沒看著嘛。”趙元瑛摸摸鼻子, “而且我要看的人又不是她, 明明是……”
那邊, 二皇子趙元琊隱約聽見了幾句,側頭挑眉:“是誰?”
趙元瑛輕咳了一聲,“沒誰。”
人堆裡同樣有議論聲傳出:
“那位是誰啊?”
“原是宮裡的舞姬,後來被麗妃娘娘看中,賜給二皇子當妾室。”
“怪不得了。”
兩個人這麼出挑,很難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另一邊姚西湖的直播間裡也很熱鬨,她所扮演的角色也在皇宮之中,見證了這場舞蹈,因而同樣有死忠的粉絲和觀眾在猜測。
[ 哇,會跳舞,是不是另一個女主播? ]
[ 這是近古的華爾茲啊,之前女團選秀的比賽,我追的主播就在私下跳過。 ]
“不一定是她。”姚西湖細聲輕語道,“我聽其他人議論說那是舞姬。上古時代的舞姬可是很厲害的,尤其是被選入皇宮的這一批,都是國內頂尖的人才。”
[ 那又怎麼樣,西湖不是也會嗎? ]
姚西湖笑道:“隻會一兩首曲子而已,也是逢節日的時候,長輩壽辰,家裡安排我們姐妹循古例跳的舞。她們和我們這種純愛好舞蹈的人不一樣,有生存壓力,能快速學會一支舞曲其實不難。你們仔細看,她的動作是不是和示範的洋人一樣?有形無神,有感染力也是因為有蘇安然在而已。”
她趁機向眾人講解了上古時的高壓環境,聽得人心有戚戚。
[ 上古環境太惡劣了吧,我之前以為近古就夠糟糕了,還是我們現代人比較幸福,男女平等,作風自由,也不限製言論。這樣一看突然好愛這個時代。 ]
[ 我好喜歡西湖的直播間,能學到很多平時學不到的事! ]
[ 看西湖做上古直播真的太幸福了,千萬不要太快結束啊! ]
姚西湖自開播以來就沒有做過出格的事,將自己藏得很好,雖然沒有波瀾起伏的劇情做支撐,但她和話少的艾貝不同,無論點滴都會與觀眾分享。她對上古事物、規則的熟悉也是她做日常直播的有力支撐,哪怕她隻是將早餐一一介紹給觀眾,都會引起直播間的觀眾大呼有趣、新奇。
其他人沒有這樣的文化背景作支撐,難以模仿。這也是她的底氣所在。
當然,她知道比賽激烈,僅僅靠日常分享做直播是不夠的。
晉級賽一場就隻有三個人,不需要觀眾切出直播間去看,選手們的數據排行就高掛在直播間上頭,現在數據最高的就是姚西湖。但後麵艾貝的數據也不差,兩人的比分咬得很近,看見對方近期又往上躥了一截,姚西湖定定地看了眼場上跳舞的人。
雖然和觀眾說得肯定,但那隻是為了展現她在這方麵的能力,對於古代的舞蹈她其實隻懂皮毛,無論上古還是近古。
所以她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另一個女主播。
如果是,對方是想做什麼,而她又該怎麼做呢?
*
一場雙人舞給宮裡的人帶來了無限的樂趣和八卦想象空間。
“二皇子府後宅竟如此妻妾和樂?二皇子本事了得!”
“早聽說二皇子側妃是妖精轉世的,將皇子們的魂都勾跑了,我原不信,眼下看著確實有點……你沒看那位側妃被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三位皇子臉色都不好看呢。太子也罷了,三皇子麵顯怒容,就差沒把杯子摔了。”
“奇了,就那副長相,和春香你都差不多,還不如那個舞姬長得好。”
趙元琅回東宮的路上還能聽見宮女太監們之間的閒言碎語。宮女太監眼見被他撞見,忙不迭下跪請安,用惶惶不安的眼神看他,深怕被他聽見了那些話。他唇邊噙笑,恍若未聞,隻擺擺手讓他們起來了。
他身邊的大太監拂塵一揮,免得他們臟了太子的眼睛,臨了還給他們丟了個警告的眼神。
待他們走遠,宮女太監們又不怕死的悄悄咬了兩句耳朵,橫豎太子脾氣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太子對太子妃還是挺好的。”
“那是你沒瞧見太子妃私下哭的時候,我聽說啊……”
趙元琅回到東宮,宮裡亦是燈火通明,立即有宮人上來除了他的外衣,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骨,舉步走近臥房。太子妃從宮人手裡接了茶,遞到他手邊。他接了過來,順口問:“你沒去看燈?”
“原是在的,後來倦了便先回來了。”太子妃答。她長著軟白麵皮,細長眼睛,長相和善,一看便是有福相的女人。隻眉宇間有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看見洋人跳舞了嗎?”
“看見了,蘇側妃跳的好,妾身都看住了。”她說起“蘇側妃”三個字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
趙元琅笑了笑,“她是跳的好,從小就喜歡這些,也不專精,什麼事都愛學個皮毛。”
他臉上放鬆的表情,太子妃看個正著,便微微低下頭去。
“倒是另一個……”他話未儘。
“另一個,是說二皇子的妾室?”
提起另一位,太子妃複雜的神色稍去,顯露出了好奇心。
趙元琅卻玩味地把玩著杯盞,沒有回她的話,還在想那個舞姬。
抓到趙元瑛翻牆進二皇子府那天,他原是想抓了人就走,沒想到會聽到自己被人背後議論。
他想到她奇怪的言行舉止,有武力在身,下口精準,見血不懼,聽聲辯人,與死士無異。要不是見到她今天跳舞的樣子,他還以為這人是被臨時調換了。麗妃到底對此知不知情,是特意往兒子身邊送一個助力呢,還是被人借了手?
更有趣的是,這——似乎原本是要往他身邊送的人。
另一邊,死士艾貝不知道自己被心眼多的太子殿下琢磨了一晚。跳完了那場舞,她就被蘇安然拉著促膝長談。說是關係猛增倒也沒有,隻不過她不帶嘴巴,光聽對方傾訴舞蹈這門興趣愛好。
作為穿越女,蘇安然集百家之長,所有的技能都會一點,跳舞也不例外。曾經在大學的時候進過舞蹈社,雖是純打卡,但多少會一點“基礎”,來了之後又跟著洋人學,比古人放得開,跳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蘇安然說的儘興,越說就越喜歡木小溪。
人總有傾訴欲,但她女性朋友少,也不是什麼內容都能說得來,像在眾人麵前表演跳舞這樣“奔放”的行為,她們是不愛聊的。因此被她抓到一個人,就想說個痛快。
這也是木小溪會和她搭舞的原因,相同的興趣愛好是接近一個人最直接的手段。
“原來你是學跳舞的,怪不得!”蘇安然恍然大悟,“你真的都能一學就會嗎?”
“原先在宮裡就跟著‘洋先生’跳過幾回。”
“原來如此。”
“不過簡單的舞,看過兩三遍就能跳了,有人領著可以更快。”
“……”
基本上也就是過目即會了。
先謙虛後坦白,古人的這一套蘇安然已經很熟悉了,為此打消了最後一點疑惑。雖然這人還是有些古怪,但莫名比其他古代的女人和她氣場更相合。再加上趙元琊不喜歡木小溪,蘇安然就安心給自己找了個伴。
節日未過,她們仍要在宮裡住著,蘇安然很排斥,即使趙元琊哄著也不大樂意。畢竟趙元琊一走,麗妃的重重刁難就往她身上招呼了。
臨近節前天,大概是想到過了節就要回去,蘇安然的心態終於放鬆了。
這天下午秋風細細,最後一片溫淡的餘暉灑在宮殿的瓷磚上,照的瓷磚光滑可鑒。宮人走路的聲音不輕不重,輕了怕太小心,主子沒聽見嚇人一跳。重了自然要挨罵。
麗妃儀態端方在上首的位置坐著,能被稱一個“麗”字,她容貌自然非凡,趙元琊有一半基因遺傳自她。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安然,“聽說你那天跳舞,大出了一回風頭。”
蘇安然沒想到對方一連幾天都沒拿這件事找茬,臨了居然出來翻舊賬。她謹慎地回:“聊作娛樂罷了。”
“好一個娛樂,究竟是彆人娛樂你,還是你娛樂彆人?!”
“娘娘說笑了,沒有誰娛樂誰,眼見節慶,年輕人一同作樂而已。 ”
“哦?這麼說倒是我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了?”麗妃一拍茶幾,“木氏也就罷了,她本就是舞姬出身,身份卑賤,你一個官員的女兒也跟著湊熱鬨,你父母到底是怎麼教養你的,把我兒的臉都丟儘了!”
那邊,二皇子妃連忙幫著打圓場,“母妃萬莫生氣,太醫前兒才說母妃不能動怒,動怒傷身……”
“我倒是想不生氣,偏有人一意要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