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出來找我的威廉,就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他。
“你瘋了嗎!大晚上的,一個姑娘跑去酒吧唱歌,爸爸知道會打死你的,你還要不要名聲!”
果然第二天傍晚,爸爸怒氣衝衝走進屋子,二話不說就扇了我一耳光。
“你做了什麼好事!我的臉都被你丟儘了!”
我跌坐在地,捂著一邊火辣辣的臉頰。
“你像個婊-子一樣去酒吧讓男人玩弄你嗎?我供你吃喝上學,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他走過來,揪住我的衣領。
拳頭落下來的時候,我眼前浮現出了幾年前朱麗葉的爸爸毆打妻女時的畫麵,她爸爸和我爸爸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幾年過去了,朱麗葉姐姐還住在大橋邊的小房子裡,隻是她臉上溫和羞澀的笑容永遠消失了,她像其他浪蕩的女人一樣,大大咧咧勾引路過的男人,沒有一絲羞恥,雖然她父親早就因為喝醉酒,凍死在了街頭。
為什麼會這樣呢?即使父親不出賣女兒,我們也會在無意中乾出自己出賣自己的事。
是因為我們本就一無所有,除了自己,沒有其他可以出賣的東西嗎?
父親走了,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連淚水都流不出一滴。
莉莉安說,這世上有很多路,比讀書難多了。
……
第二天,我去學校找到安泰老師。
我躲躲閃閃地對他說,我想上學,可是沒有錢……
老師沒有問我臉上的傷,他隻是露出了欣慰的苦笑:“我來幫你想想辦法吧。”
幾天後,老師告訴我,在芭芭利亞上城區有一所高中,可以給優秀的學生免除學雜費。
像一束光驟然投入黑夜,許多天來我第一次有了自己還在呼吸的感覺。不管讀書有沒有用,這始終是一條路,一條我喜歡的路。
“我幫你準備報考材料,至於住宿和生活方麵,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招聘,有位夫人想聘請一個受過教育的姑娘陪伴家裡的小孩子。”
“我可以嗎?我隻是個學生。”
“我已經寫信幫你問了。”老師說,“彆擔心,這樣的廣告不是在雇傭家庭教師或奶媽,隻想給學齡前的兒童找個玩伴而已。”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家,然後碰到了等在門口的梅麗莎。
“安妮,你聽說了嗎?莉莉安到喬納森酒吧做了女招待。”梅麗莎稀奇地說。
“什麼?”
“聽說她跑到酒吧,找黑加爾先生借錢,一次就借了10金普,然後就求黑加爾先生允許她在酒吧工作還利息。”梅麗莎瞪大眼睛,小聲說:“她還在酒吧唱歌呢,我猜她聽說了你的事情,所以學你呢。”
“10金普!為什麼借那麼多錢?她家有人生病了嗎?”
“這倒沒聽說。”
“黑加爾先生答應了?”
“答應了,比爾也回家了,我還聽說……”
我沒有聽清梅麗莎又說了什麼,我隻是想到莉莉安,她大概不會參加畢業考試了。
又過了幾天,老師告訴我,那位夫人回信了,她想見見我。
我長這麼大,從沒去過比中學更遠的地方,芭芭利亞的上城區在我看來已經像天邊那麼遙遠了。
那天,我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在威廉的陪伴下搭上了一輛城市公交車。
“我們不會迷路吧?”我擔心地問,“我們沒有多餘的車錢。”
“彆擔心,我已經搭過好幾次公交車了,隻要彆下錯站就行。”威廉柔聲安慰我。
一路上,道路越來越寬,兩側的建築越來越雄偉,環境也越來越整潔。我們在一座廣場下車,看著縱橫的人流,我忽然感覺自己仿佛一粒塵埃,即使消失也微不足道。
我們順著路牌,找到了凱洛林女士的家。
那是一個非常乾淨整潔的街區,高大的樓房單獨成棟,門前的花壇裡種著冬季也不會凋零的灌木,都修剪得整整齊齊。
站在這裡,我如同剛鑽出地洞的老鼠,甚至恐懼屋頂上過於明亮的燈光。
門房讓我進去,坐升降梯去四樓。我看著那個叫升降梯的東西遊移不定,直到門房來催我。
“快點小姐,隻是升降梯而已,坐一次您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