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洛琳女士說得沒錯,沒人能趕走兩個孩子,可她們本來應該在沙灘上奔跑玩耍的,現在卻隻能安安穩穩坐在凳子上,聽大人們無聊的談話。
“那個‘普國社會黨’發展很快,街上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貝克先生說,“我覺得他們很危險,那個領導人在宣傳一些過於鷹派的東西。”
“但是人民喜歡他們,越是窮人越喜歡。”戴維斯先生說。
幾位年齡相仿的少爺都不在聚會上,隻有貝克小姐和戴維斯小姐乖巧地坐在她們母親身邊。
貝克小姐很像她的母親,漂亮的臉蛋上總掛著傲慢的微笑,無論何時都高昂著下巴,喜歡聽彆人恭維。
而戴維斯小姐很低調,幾乎沒主動說過話,我注意到她手邊放著一本厚厚的《普林斯社會學》。
也許是我的視線停留了太久,她漂亮的藍眼睛也盯住了我。
“烤肉準備好了,我們去陽台吧。”盧卡斯先生宣布道。
客人們紛紛起身,前往擺滿各種花卉的陽台,那裡風景很好,可以遙望不遠處的碧海藍天。
戴維斯小姐留在了最後,她忽然轉身對我說:“我見過你,你是凱林斯特高中的學生。”
“對,我是安妮·納西斯。”
“摩爾教授在晨會上朗讀過你的文章——《工廠裡的雪花》,我沒有記錯吧。”
我頓時受寵若驚,連連點頭:“是的,這是我的文章。”
“你好,我是薩沙·戴維斯,三年級的學生。”
她像個成年人一樣向我伸出了手,我急忙握住,不太熟悉地搖了搖:“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薩沙笑起來:“彆緊張,我很喜歡你的文章,當時我還在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才能寫出這樣的故事。”
“當然是住在工廠旁,要靠學校資助才能上學的人了。”我自嘲道。
薩沙搖搖頭,一雙漂亮的眼睛深深凝視著我。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子。
我們從《泰休斯文集》聊到《新詩體》,從《布雷斯主義》聊到《國家社會》,從羅素新政聊到社會革命。
無論我說什麼,她都知道,而且比我更深入,更有見解。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女孩子都差不多,她們要麼熱衷於家長裡短,要麼談論家務和男人,即使在凱林斯特高中,女孩子們也更熱衷於衣服首飾,美食和娛樂。
我從未跟任何人聊過這麼多話,也從未讓任何人這麼深入地走進過我的思想。
夜深了,當我還在激動地說著自己對流行詩體的喜愛時,薩沙忽然笑了:“彆著急,我還要在這裡待很多天,我們有的是時間聊。”
我的臉瞬間熱了,不由得埋怨自己太興奮,說了太多蠢話,她會不會覺得我在賣弄自己呢?
之後,我們每天都見麵,我對她的欽佩也與日俱增。她詞彙文雅,學識淵博,思維縝密且充滿邏輯性,讓人懷疑她究竟讀過多少書。最重要的是,她為人謙遜,從未嘲笑過我的無知和淺薄,也從未因為她出身富貴而顯得盛氣淩人。
麵對她的時候,我甚至連嫉妒之情都無法產生,因為她和莉莉安不同,她是我在夢中都不敢企及的人。
昨夜下了一場雨,清晨天氣也未放晴,或許陰沉的天氣帶來了憂鬱的心情,客人們都興致不高,連整天不見人影的幾位少爺都百無聊賴地聚集在大廳裡。
薩沙朝我招招手:“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
“抱歉,我來晚了。”我跑到她身邊,“今天我們做什麼?”
“天氣不好,就不出門散步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看什麼?”
我們手牽手出門前,一位青年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薩沙,你去哪裡?這位小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