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梳妝櫃前,打開了一個三層的白色手提櫃,裡麵擺滿了精致的小盒子和彩色小瓶。
“化妝品?”我問。
阿瑞娜拿起一個深藍色的玻璃瓶,在陽光下輕輕晃動,心滿意足地說:“這是我媽媽送來的,都是西國的高級貨。”
“你媽媽在西國?”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阿瑞娜忽然斂去了笑容,她放下瓶子,往床上一躺,不再言語了。
過了一會兒,她向我招招手:“過來,陪我躺一會兒。”
我搖搖頭:“不了,我剛才搬了生肉,身上臟。”
她卻硬把我扯上床,彆扭道:“沒關係,我可以換床單。”
“好吧。”我認命地躺在她身邊。
她把腦袋拱在我頸邊,低聲問:“你媽媽也在你小時候就離開了,你怨過她嗎?”
我望著雕有小天使和聖母像的彩繪屋頂說:“怨過,小時候每當夜深人靜,我就開始想她,開始怨她,不過漸漸地,就不再想她,也不再怨她了,她好像逐漸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我怎麼還在想她,還在怨她呢?她給我寫過信,信裡說她不愛爸爸,和他在一起很痛苦,她也想帶我走,可是她不能,所以隻能拋下我。她很自私不是嗎?自己逃跑了,留下我在這裡忍受一切。”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連阿瑞娜這樣的貴族女孩都無法隨心所欲地生活,我又用什麼立場去勸她?
“明天你能來一趟嗎?”阿瑞娜撐起身子看著我。
“什麼事?”
“我繼母要給我弟弟辦生日宴會,她邀請了所有人。”阿瑞娜嘟囔道:“可就是沒有我的朋友,你能來陪我嗎?”
第二天,天氣意外放晴了,陽光炙熱而明媚,我在午後三點來到了阿瑞娜家,悄悄從角門進去,來到樓下大廳。
屋子裡鋪著嶄新的紅地毯,到處都裝飾了鮮花,仆人們小步奔跑著,忙碌極了。
一個女仆對我說:“阿瑞娜小姐吩咐了,請您去她的臥室找她。”
我來到三樓,剛走到小客廳就聽到了爭執聲。
“我為什麼要去討好一個老頭子!”阿瑞娜激烈地說,“他一個鰥夫,還有兩個孩子,大兒子都10歲了!”
一個穿深紫色長裙,滿頭金發的漂亮的女人搖頭說:“彆這麼說親愛的,西福斯先生隻有35歲,英俊瀟灑,身家富有,是多少女孩子爭都爭不到的結婚對象呢。快聽你爸爸的,他是為了你好。”
“你彆幫她說話!我今天非教訓她不可!”一個高高瘦瘦,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滿臉怒容地拉扯過阿瑞娜。
“你們占了我媽媽的嫁妝,還要把我也賣了!你們不要臉!”阿瑞娜哭鬨道。
小胡子男人的臉都扭曲了,一巴掌打在阿瑞娜臉上,又扯住她的胳膊,來回抽打她。
而那貴族女人捂著胸膛,一副被嚇壞的模樣,退到兩步之外。
阿瑞娜慘叫著挨了幾巴掌後,被男人粗魯地推進一個房間,鎖在了裡麵。
“不許她吃飯!直到她道歉為止!”
男人和女人一起離開了,我悄悄走到門前,裡麵傳出嗚嗚的哭泣聲,像雨夜裡孤寂的風,吹過空洞的長廊。
我猶豫再三,還是敲了敲房門:“阿瑞娜……”
哭聲停頓了一瞬,緊接著傳來破碎的叫喊:“你走!你走吧!嗚嗚……”
阿瑞娜哭了很久很久,最後也許是哭累了,隻剩下輕輕的抽噎。她轉了轉門把手,可惜房門從外麵鎖住了,也沒有鑰匙。
“安妮你回去吧,今天不能招待你了。”
“我在這裡陪你一會兒。”
“不用了,爸爸不會放我出去的,你還是走吧。”可過了不久,裡麵又傳出聲音:“你還在嗎?”
“我在。”
阿瑞娜抽抽噎噎地說:“活著好痛苦……我為什麼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
和普通女孩子相比,阿瑞娜簡直像生活在天堂裡,她應有儘有,甚至一句話就解決了我家一年的收入,可是她也覺得自己很不幸。
幸福到底是什麼呢?
夕陽西下了,走廊裡漆黑一片,樓下傳來隱約的歡笑聲。
“安妮,你還在嗎?”
“我還在。”
阿瑞娜說:“我要從窗戶爬下去。”
“不要!這裡是三樓!”
“你去外麵等我,沒事的。”
之後隨我怎麼敲門,她都不再回應,等我跑到外麵時,她已經沿著窗口那棵大樹爬下來了。
阿瑞娜拍拍手上的灰塵,對我說:“走!我們去參加舞會。”
“哪裡的舞會?”
“跟我走就知道了。”她挽住我的胳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