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先生隻是對我點了點頭,可一夜之間,我仿佛不再是那個無名無姓,隨時都能被替換掉的女秘書了。
以前有很多女性應聘過元首先生的秘書崗位,可她們更迭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人們還沒來得及記住她們的樣子,她們就已經被替換了。上一任秘書雖然工作得夠久,可那個女人低調安靜,容貌也平凡地仿佛背景牆上的一扇影子,被秘密警察調查後就更沒有人議論她了。
而現在,一個金發碧眼,年輕美貌的女秘書出現了。女秘書不稀奇,稀奇的是她已經連續幾個月跟隨元首出席在公眾場合上,人們不免會好奇,這個女人是誰?她是做什麼的?她和元首是什麼關係?
為了避免一些不得體的猜測和議論,科隆先生安排幾個記者對我進行了采訪。都是官方喉舌的記者,倒也不用擔心他們會為了博取關注而扭曲報道,儘管如此,科隆先生仍暗示我要精心編撰履曆。在他看來我的容貌過於醒目,會讓無聊之人產生桃色的遐想,所以要儘量凸顯作為元首秘書過硬的職業素養。
采訪當天,我直白地訴說了自己的求學經曆,而這似乎讓記者們興奮不已。
“所以您是我國法律係畢業的第一個女大學生?”一名記者問。
“據我所知,我是第一個。”我回答。
另一名記者急切道:“我認為這很了不起,距今為止,您仍然是唯一一個報考法律係並且被錄取的女性,我還查到您是那一屆少數通過司法考試並取得律師執照的學生,您畢業後沒有進入律師事務所嗎?您是如何成為元首秘書的呢?”
我當然不會抱怨普國不聘用女律師,想做也做不成,隻是按照科隆先生的提議儘量往自己臉上貼金,慶幸地說:“都是機緣巧合,我參加了元首官邸招聘秘書的麵試,在阿瑞娜·格林福斯女士身邊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正式晉升為官邸秘書。”
“您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重頭戲來了,他們不是在采訪我的工作內容,而是希望知道我以秘書的角度如何看待國家元首。我清了下喉嚨,開始敘述一位工作不知疲倦,生活勤儉樸素,且禮賢下士的好領導,我還編造了幾個關於元首的小故事,營造他私下平易近人的生活狀態。
比如第一次見到元首,他親切地問候我,我卻因為緊張出了洋相。比如我工作出錯,元首不但沒有責備我,還指導我學習。再比如某天清晨來到辦公室,發現元首昨晚熬夜工作等。最後不經意提到自己結婚時,元首叫阿瑞娜女士送給我結婚禮物,直接鏟除桃色新聞滋生的土壤。
“您還這麼年輕,居然已經結婚了嗎?您丈夫從事什麼工作?”又一名記者問。
“他是軍人,正在薩魯布斯的戰場上。”
“您擔心他的安危嗎?”
“時常擔心,但我相信我們的軍隊戰無不勝,他一定會帶著勝利,平安回到我身邊。”
第二天報道出來了,我似乎被營造成了普國新時代女性的某種典型。
出身偏遠貧窮的工業小鎮,祖上是農民和工人,憑借努力和勤工儉學,在國家開放和進步的今天考入大學,並研讀法律專業,後來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因為精通西語和伯納語,能夠速記和打字,於是前往元首官邸麵試,成為了一名秘書,因為工作兢兢業業做出好成績而受到重用。才新婚不久,丈夫是一名優秀的軍人,正在前線奮勇殺敵,雖然夫妻時常互相思念,但兩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為祖國效力,奮戰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以自己的職業為榮。
從那天起,我出名了。
路過餐廳時,工作人員會簇擁過來,用誇張的語言讚美我。有年輕少女見到我後激動地語無倫次,要求握手和簽名,還有大叔說希望女兒將來能像我一樣。路過咖啡廳的時候,老板無論如何都不收我的錢,強行請客。甚至走在路上,都會有人突兀地跑來問我,您是報紙上的那位女士嗎?元首先生的秘書?我還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信,多到堆滿一個櫥櫃。
科隆先生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認為這起到了良好的宣傳作用,於是又安排我在出訪時作為代表去慰問民眾,比如給廠區窮困家庭送麵包,給孤兒院送書本衣服,去學校演講等等。